她低笑著道:“忘了告訴你,我叫花揚?!?/p>
“記住了?!?/p>
鋪天蓋地的痛感襲來,剿滅夢境。
顧荇之驀地坐起。
房里的燭火不知什么時候燒盡了。一室清冷月光,寂寂地鋪了一地,有些森然的涼意。
他單手扶額,疲倦地揉了揉酸脹的眉心,側(cè)頭去看身旁睡得沉穩(wěn)的花揚。
夢境之中,他實則是沒有看清那人的面貌的。
可是那雙琥珀色的淺眸……
有可能嗎?
心口忽然空落落的,仿佛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他眸色幽暗地看著花揚的背影。
許是太累,她睡得很沉。
顧荇之方才的動作也沒有驚擾她半分,她只是無知無覺地翻了個身,將頭埋入他的肩窩,乖巧地將雙臂環(huán)上他的腰身。
他笑了笑,嘆口氣,又將人摟進(jìn)懷里。
寢屋里安靜下去。如水月色慢移,透過紗帳,照見花揚微顫的睫毛。
翌日,花揚醒過來的時候,顧荇之如往常一樣,已經(jīng)走了。
她翻了個身,并不覺得身上怎么不舒服。畢竟昨夜的顧荇之可是極盡溫柔,沒有叫她吃一點苦頭。
花揚兀自打理了一番,用過早膳后,便帶著趕車的小廝出了門。
百花樓在金陵城內(nèi),設(shè)有專門接頭傳遞消息的地方。
花揚讓小廝將車停在一家并不起眼的首飾鋪外,獨自行了進(jìn)去。掌柜將她引到二樓,花添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她還是一如即往地閨秀作派,一爐清茶慢慢地烹,水汽氤氳、茶香彌漫。見花揚行過來也沒抬眼,只扯了個空杯給她。
“怎么了?”不咸不淡的語氣,花添往她面前的杯子里斟茶,“出了什么火燒眉毛的大事,驚得你親自造訪我。”
花揚接過她遞來的茶,嗅了嗅,嫌棄地推到一邊道:“宋毓你了解么?”
添茶的手頓了頓,花添思忖道:“聽過,燕王世子,最近入京不久,怎么了?”
“他好像已經(jīng)懷疑我的身份了?!?/p>
花揚言簡意駭,“這人最好盡早除掉,省得夜長夢多?!?/p>
對面的人笑了兩聲,“你這么說,我倒好奇這是個什么人物了。天底下竟然還有人能讓你有所忌憚,可真是稀奇。”
“別說風(fēng)涼話?!被〒P翻了個白眼,嚴(yán)肅道:“他與顧荇之似乎關(guān)系匪淺,若是他懷疑我,到底對任務(wù)不利?!?/p>
花添這回沒再說什么,而是從懷里摸出一張還沒送出去的任務(wù)函,遞給花揚道:“這可湊巧,樓里要殺的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他。你有興趣嗎?”
花揚一聽便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議道:“所以這一回,樓里到底是在為誰做事?先是陳珩,再是宋毓,什么時候開始,樓里跟朝廷牽扯得如此之深了?”
然而問題被拋出,卻久久沒有得到回答。
花添只是自顧自地喝茶,水汽在指尖氤氳開,變成額發(fā)上的白霧。
“我不知道,”她坦白,“再說樓里也從來都沒有不涉朝廷一類的規(guī)矩,都是看錢辦事罷了?!?/p>
她神情寡淡,每一個字都浸潤在新茶里,聽起來飄渺得很。
“樓里喜歡你,就是因為你做事從不問緣由。這次也一樣,不該問的少問?!?/p>
花揚撇撇嘴,摸到桌上的一碟糕點,順手喂了自己一個,“不問就不問,好像誰感興趣似的。”
言訖拍拍手,咕隆著道:“宋毓的任務(wù)我可能接不了,他都懷疑我了,必然會有防備?!?/p>
“沒讓你現(xiàn)在動手,”花添遞了張擦手的濕巾子給她,“任務(wù)是計劃在與北涼人春獵的時候解決他。”
“春獵?”花揚一頓,不禁笑出聲來,“部署之人看來是高手呀,借由春獵意外將人除掉,叫刑部和大理寺無從查起。殺人不見血,這人應(yīng)該是朝廷的吧?”
花添沒接話,神色寡淡地放下茶盞,提醒道:“這不是你我該關(guān)心的?!?/p>
“切~”花揚不滿,卻也不好再說什么,只不安分地悄悄伸手,拽住了茶盞下的那方緙絲錦帕。
“那我便走了……”
話音甫落,花揚將手里的東西猛然一抽。
“啊?。?!”
與花添的怒吼一道響起的,還有此起彼落的碎瓷之音。
做了壞事的人手腳飛快,一個箭步?jīng)_出房間,將手里的緙絲布往門把手上一系。
身后傳來花添憤怒的尖叫,“花揚你個賤人?。】傆幸惶煳乙橇四愕钠?!”
嘖嘖,師姐無能狂怒的時候,永遠(yuǎn)這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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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人被騙身騙心不假,可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他知道真相后的反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