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腳步聲逐漸變大,寒氣和消毒水的味道迎面而來,令行止放下了手里的宴會名單。
“令書記,我來給您檢查一下身體?!?
軍區(qū)醫(yī)院令家御用的賀醫(yī)生走進來,身邊跟著幾個護士,令行止朝她笑笑,解開衣服,露出傷口。
自從上次槍傷后,令行止每周都要做一次身體檢查,除了檢查基本的身體機能,還有就是為了了解他沒法勃起的原因。雖然當(dāng)時周兮野把他摸硬了,但是后來也不總是能夠勃起,直到最近才恢復(fù)正常。
醫(yī)生當(dāng)時說,處理傷口后,使用了一些作用于中樞的交感神經(jīng)的藥物,會對勃起造成一定的影響。令行止想了想,估計是當(dāng)時起得急,磕到腳,一下子刺激到了,周兮野再摸才會勃起。
“令書記,您身體恢復(fù)得不錯,就是洗澡和性生活還是要注意一下,劇烈運動還是會讓傷口崩開”,賀醫(yī)生說著,收好器材,交給一旁的護士,“您父親最近身體還好嗎?”
令行止揪了揪衣服領(lǐng)子,一邊系一邊說,“還行,上了年紀叁高都是正常的事,前一陣子找了一個前乒乓球的世界冠軍,陪著他打球,稍微運動一下也是好的?!?
賀醫(yī)生笑笑,“我還以為會去打高爾夫?!?
“高爾夫場地不夠大,乒乓球擺個桌兒就行”,令行止笑著解釋了一下,而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說了一句,“令部長最近心臟是有些不太舒服,你檢查的時候注意到了嗎?”
賀醫(yī)生看著令行止,表情沒有太驚訝,只是微微點頭,“嗯……如果可以的話,您還是要提醒下令部長,減少一些刺激性的……性行為,這樣對他的心臟好?!?
令行止哼笑了一聲,沒再繼續(xù)問下去,站起身,“賀醫(yī)生,這邊我還有事,謝謝您能來,我就不送了?!?
車子駛出市委大院,車流正是多的時候,為了不遲到,令行止的車直接開到地下通道。隧道里很亮,大燈照射得如同白天一般。
令行止坐在車后座,一只手拿著那份與會名單,另一只手里拿著用上好的沉香做出來手串,十八顆珠子,各個都是極品。珠子在手里轉(zhuǎn)動碰撞的聲音響起來,坐在前排的李青山和司機都有些緊張。
不一會兒,一道冰冷清澈的聲音從后排傳來,“這一次國宴的名單,是誰定的?”
李青山想了一下,“這一次的名單是直接國務(wù)院那邊發(fā)下來的……”
令行止皺了一下眉頭,這話說和沒說沒有任何區(qū)別。他扔開手里的名單,手里的珠子動得愈發(fā)的快,他始終想不明白,怎么周兮野會被邀請參加國宴。
周兮野當(dāng)然知道自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國宴上,論功行賞,這是她該得的。
不過挑衣服費了一番力氣,不能過于暴露,更不能過于保守。最后,她還是選了一件芥黃色的旗袍,《海上花》海盜爺?shù)慕?jīng)典款,拿到衣服的過程也是費了一番力氣。
此刻,她只穿著一條內(nèi)褲,手環(huán)抱胸,靠在墻邊看著費勁心思得來的裙子,周兮野眼中沒多少高興的情緒。
一條裙子而已,可權(quán)利賦予了這條裙子挑選主人的資格。
對,一條裙子而已,周兮野還要花費心思去借。本來只是一條裙子的事,牽扯上“資格”,便不止“裙子”二字可以概括的——里面有太多東西,主要呢,還是權(quán)利。
周兮野向來不喜歡用任何附加的東西證明自身價值,衣服、珠寶、手表……它們只能周兮野本人人格的投射,并不能成為她,代替她。
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靜謐,周兮野從一旁的柜子上拿起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面無表情地接起來。
“周主任,裙子拿到了嗎?喜歡嗎?”
魏洛臣得意的表情似乎就在周兮野眼前,“這裙子,我只要說一句話,就會有人幫我弄到手,周主任啊,周主任啊……”
周兮野低頭笑了一下,發(fā)從肩膀后垂下,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人總是會為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費勁心思”,周兮野頓了頓,是的,陸岱淵一個即將進內(nèi)閣的省委書記,心心念念一個博士學(xué)位,權(quán)利會讓每一個人扭曲。
鏡子里的人目光平和,像是終于把心里的野獸關(guān)起來,釋懷后的平和。
“我也是,昏了頭,衣服不過是個物件?;蛟S你可能不會理解,但是我很享受。比如說,我連一條裙子都要費心思才能從書記夫人中拿到,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我還不夠強大”,周兮野的聲音淡然。
她赤著腳走近裙子,摸著它的紋路,目光清澈且堅定。
“可如果,我一句話就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的東西,那就沒意思了?!?
沒等魏洛臣回答,周兮野就掛掉了電話,放在一旁。把裙子摘下來,翹起腿穿好它。
這條裙子凸顯了周兮野的美,古典中帶著幾分攻擊性。她向來不忌憚在職場上展露自己的女性特質(zhì)——她自我認同的性別就是女性,從不覺得走到了男人堆里就要變成男人。
這么做的人很多。周兮野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可批評的,只是她們不夠強大而已。在這樣一個男性極權(quán)的圈子里,如果你不和他們一樣、把自己變成他們,就會被他們審視、排斥。
這不是女性的錯,是那些人害怕,害怕?lián)碛胁煌刭|(zhì)的人在這圈子里出現(xiàn),這是有威脅性的,出于生物本能而已。
——相反,她喜歡強調(diào)自己是女性。
陸岱淵一見到周兮野,目光落在裙子上,而后才朝周兮野點頭打招呼,“晚上好?!?
“書記,晚上好?!?
一旁的陸太太笑得溫婉,挽著陸岱淵的胳膊,“你好,馮憑。”
周兮野伸出手,輕輕一握,“馮夫人,您好?!?
“老陸和我說,你幫了他一個大忙,我還不知道怎么感謝你才好,有空一起吃個飯?”
周兮野搖搖頭,笑著說,“那是工作上的事,自然是我的份內(nèi)事?!?
馮憑還沒回,目光就被周兮野身后的人吸引走,“葉部長,很久不見,您年輕了許多啊?!?
周兮野一回頭,就看到葉利峰一個人出現(xiàn),春光滿面,體態(tài)落落大方,葉利峰和陸岱淵兩人對視幾秒,而后握了握手。
“陸書記,之后應(yīng)該會經(jīng)常見你吧?”
陸岱淵笑著搖搖頭,“難道你不想見我嗎?”
兩人哈哈一笑,然后四個人邊往餐桌那邊走去,邊說話。
大廳內(nèi)燈光明亮,房頂上不知道亮了多少盞小燈,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五角星圍繞著四顆小的星。
紅色的國旗插成一排,餐桌上的牡丹開得正盛。
很快,賓客到齊,央視知名主持人在臺上宣布晚宴開始,大廳內(nèi)放國歌,眾人起立。
不遠處,周兮野看到了令行止和令青云,兩人對視一眼,卻又默默移開目光。
酒過叁巡,菜吃得七分飽,周兮野剛放下酒杯,陸岱淵突然扭頭問周兮野,“你這么優(yōu)秀,就沒想過換個地方工作嗎?人才應(yīng)該放在正確的位置才對?!?
周兮野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