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臉色沈了下來:“他不過是想個傀儡罷了?!?/p>
陸其裳冷冷道:“這不叫傀儡,這在叫明君。”
“只要圣上守他們的規(guī)矩,圣上就是善納雅言的明君,他們就是賢臣,君臣相得,豈不美哉?”
陸其裳說這話的時候,仿佛是陳述一個事實,眼中帶著不經(jīng)意的嘲諷。
宋玄微微一愣,竟說不出哪里怪異。
他不通朝政,只聽過本子上說的明君,的確是從善如流的??扇羰前凑瞻紫噤伜玫穆纷撸瑳]個自己的決斷,只循他們口中的禮、德二字,又與傀儡、活死人有什么兩樣?
陸其裳又喝了一口茶:“你今日本不該攔著白衡,他們一時半會或許會隱忍不發(fā),但早晚會針對于你?!?/p>
宋玄皺著眉:“可圣上……”
“圣上只需面上應(yīng)承,之后裝病幾次,以白衡之賢,自然會改變朝制——”陸其裳忽得瞧了瞧他。“以你與圣上之間的關(guān)系,提醒他這點事,應(yīng)當(dāng)不難?!?/p>
宋玄微微一愣,想要解釋:“我……”
陸其裳卻忽得伸出了手,制止他的解釋:“今日我已經(jīng)說的夠多了,你該給我講講下吏之事了?!?/p>
宋玄心中千頭萬緒,卻還是整理了思緒,一一回答陸其裳的問題。
陸其裳提問題的角度都很廣,宋玄有時需要思考很久才能做出回答,卻又會再次被陸其裳問倒。
這樣一來二去,兩人不知不覺竟聊了幾個時辰,桌上的茶水點心不知不覺下了肚,宋玄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
陸其裳這才放過他:“今日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還需要再整理整理,改日我再來請教你?!?/p>
宋玄笑著說:“紅刀客的事,大人還沒有問過?!?/p>
陸其裳板著臉:“下次罷?!?/p>
宋玄卻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來,笑著遞給他:“大人若是喜歡紅刀客,不妨也瞧瞧這幾本,都是不錯的話本子?!?/p>
陸其裳接過了書冊,微微揚(yáng)了揚(yáng)眉:“無功不受祿?!?/p>
宋玄笑了起來:“我只想知道,大人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這朝上一半的人,怕心里都不希望圣上過多干預(yù)政事,只不過嘴上不敢說罷了,大人難道不希望圣上只做個傀儡嗎?”
陸其裳攏了攏衣袖,表情木得仿佛已經(jīng)僵化,:“先帝在位二十余年,十余年都是不問政事,朝中早就自成一套規(guī)矩,權(quán)利也早就瓜分一空,上下行事藏污納垢,黨朋勾結(jié)、官官相護(hù),面上卻盡是些禮儀道德的空話。
“縱然是我,也無法以一己之力與所有人做對,只能在其中隨波逐流、徐徐圖之,卻多年來也無甚進(jìn)展。”
“如今唯一能夠破局的人,只有圣上?!?/p>
“白衡怕他是個不懂規(guī)矩的暴君?!标懫渖训难凵裰袔е切屈c點的火光:“我寧可他是個暴君,也不希望他做白衡口中混混沌沌的賢明?!?/p>
宋玄微微一愣,他頭一次聽臣子說,期望皇帝是個暴君。
宋玄問:“那你為何不對圣上……”
“圣上不信我們?nèi)魏稳恕O肴〉盟男湃危慌码y于上青天?!标懫渖训哪抗饩劢乖谒涡砩稀!暗牵闶且粭l捷徑?!?/p>
“我……”
“我陸其裳平生不沾賭博,但這回,我敢把寶押在你的身上。”陸其裳眼中浮現(xiàn)一絲戲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昂煤孟胂耄蛟S……你可以跟圣上一起商量?!?/p>
宋玄目瞪口呆。
他發(fā)現(xiàn)了另一件事。
官場上人盡皆知的老狐貍,未必可怕,但明面上剛直的人,或許是才是潛藏已久的精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