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已決

宋玄并不清楚姬云羲那頭的情況，他正要去見姬回——并不是在宮里，而是在宮外的一家酒樓。

那酒樓正對(duì)著青鸞臺(tái)，下頭扶鸞姐妹倆正在為百姓占卜，兩人一身青鸞袍，神色莊重，如宋玄第一次見到他們一般。

姬回穿著一身玄色的衣袍，正一杯接著一杯的飲酒。宋玄進(jìn)來(lái)的時(shí)候，他喝得急了，被酒水嗆了一回，止不住的咳嗽起來(lái)。

連衣襟處都被沾濕了。

宋玄進(jìn)來(lái)時(shí)正要行禮，姬回?cái)[了擺手，臉上帶著說(shuō)不出的倦意：“好不容易出來(lái)一趟，若是連宋先生都這般模樣，就沒什么意思了?！?/p>

宋玄斂了斂衣袖，坐在一邊，淡淡地笑。

“我第一次看見先生，就是在這兒看見的?！奔Щ芈朴频睾攘艘槐?。

宋玄以為他在說(shuō)自己，可瞧見姬回空茫茫的眼神，卻又覺得，姬回或許是在說(shuō)別人。

他或許并不適合玄色的衣裳，這顏色將他襯的愈發(fā)的蒼白，甚至是死氣沈沈，讓人在他身上瞧不出一絲生人的氣息來(lái)。

“宋先生還是要走嗎？”姬回問。

宋玄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京中留連已久，某準(zhǔn)備告辭了?！?/p>

姬回愣了愣，這話終于分了他片刻的心神，讓他的目光聚焦在了宋玄的身上：“先生不喜歡這里？”

宋玄不答，只笑著回避：“這些日子以來(lái)，也給您添麻煩了。”

姬回沒有用朕，不要他行禮，宋玄就隱約有種感覺，姬回今天可能也并不希望自己稱呼他為圣上。

果然，姬回沒有說(shuō)話，只“唔”了一聲。

宋玄也很有耐心，只看著姬回喝酒。

在宮里的時(shí)候經(jīng)常這樣，姬回似乎并沒有什么取樂的方式，偶爾叫宋玄來(lái)，也只是這樣，看看風(fēng)景讀讀書，三杯兩盞薄酒，偶爾閑聊兩句，也只是淺嘗輒止。

只是今天姬回喝得有些多。

“先生打算去哪？”姬回問?！坝惺裁创蛩銌幔俊?/p>

“四海為家，哪里稱得上什么打算？”宋玄笑著說(shuō)。

“四海為家……好事，是好事。”姬回聽了，眉宇竟露出兩分喜色來(lái)，笑著說(shuō)：“聽著就比我痛快?！?/p>

宋玄哭笑不得：“民間自有民間的煩惱，只不過是聽著痛快，也快活不到哪里去的?！?/p>

“是了，這是你們說(shuō)的……眾生皆苦，是也不是？”姬回嘿嘿地笑?！凹热贿@世間不過是個(gè)籠牢，那逃到哪里，又有什么分別？”

宋玄竟被問得愣了一愣。

姬回見他被問住了，似乎更高興了：“宋先生，你跟我說(shuō)說(shuō)，這深宮大院，和你的天涯海角，又有什么分別？”

宋玄想了許久，最終只能說(shuō)：“天涯海角，臣不過是身累，這深宮大院，卻是心疲?！?/p>

姬回笑著搖了搖頭：“你這是在逃?！?/p>

“您就當(dāng)是如此吧?！彼涡f(shuō)。

說(shuō)得興起，姬回給宋玄倒了一杯酒：“你若是走了，老三怎么辦？”

宋玄不是第一次聽到姬回用這種微妙的陌生感提到自己的兒子了，可每次聽到了，都會(huì)讓他感覺有些許的不適。

“在下不過是個(gè)外人，在與不在，于三殿下而言并無(wú)區(qū)別。”

“當(dāng)真如此？”姬回用促狹的目光瞧著他?！叭粽媸沁@樣，你何必求我?guī)兔?？難道不是怕老三不肯讓你走?！?/p>

姬回比想象中還要敏銳，這讓宋玄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你今晚收拾收拾東西，我讓扶鸞她們送你走?！奔Щ卣f(shuō)。

“扶鸞？”宋玄愣了愣。

姬回沒有回答，只瞧著酒樓下的青鸞臺(tái)勾了勾唇角，隱約露出一絲笑意來(lái)。

宋玄這才意識(shí)到，只怕扶鸞姐妹倆本就不是什么江湖騙子，而是姬回安插在摘星閣里頭的人。

姬回顯然已經(jīng)喝得有些過頭了，給兩人的酒杯都滿上，恍恍惚惚地說(shuō)：“就當(dāng)給你踐行了。”

宋玄接過酒水，輕聲說(shuō)：“祝圣上福壽安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