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試探

傅三爺那邊的消息來的很快，雖然嘴上千恩萬謝客氣熱絡(luò)，可指使起人來卻沒有半點含糊，很快就替宋玄安排了一個接近南榮君的機(jī)會。

那日知府帶著上下一干官員來到花下樓取樂，前呼后擁好不威風(fēng)，其中最主位不是知府，而是一個容顏秀美的男子。

這男子衣著華美，五官精致，眉宇更偏陰柔，倒有些魏晉時美男子的情態(tài)，只是神情太過倨傲造作，隔著千里之外就能認(rèn)出他的身份來——不是那南榮君，還能是哪個？

那南榮君從上了桌就開始挑剔，眼帶輕蔑，一會指這姑娘的琴音不如盛京的大氣磅礡，一會說那酒菜不比盛京的地道鮮美，最終眼尾一掃，用鼻子哼出聲來：“要么怎么說是小地方呢，難登大雅之堂。”

那知府強(qiáng)壓著怒火陪笑：“南公子說的是，鄉(xiāng)野之地，委屈公子了?！?/p>

那南榮君這才神色稍緩，呷了一口酒水。

他們坐在二樓，隔著窗欄就能看見下頭的歌舞，下頭的人卻瞧不見他們，的確是個不錯的位置。

只是那南榮君卻一直意興闌珊的模樣，瞧見歌舞也打不起什么精神來：“先頭人說四方城近些年來還算繁榮，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沒什么奇趣兒，也是掃興?！?/p>

那知府目光在下頭掃了一圈，忽得瞧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正一個人躲在角落吃酒，便立時目光一亮：“南公子若是想要奇趣兒，下頭就有一位奇人，不如喚他上來與公子聊聊？”

南榮君抬了抬眼皮上，似是好奇：“果真？那便叫上來吧。”

知府眼角浮起隱約的喜色，連忙打發(fā)人去，將一樓正坐著的宋玄請了上來。

宋玄早料到會有此事，不慌不忙地?fù)哿藫坌渥?，跟著走上了二樓去?/p>

宋玄這人，打從十四歲開始謊話連篇，六年前上京一回見了場大世面，如今就愈發(fā)的超然物外，氣度不凡起來，尋常的小場面對他來說，倒還真值不上緊張什么。

如今擱眾官員眼前一戳，長身玉立，鶴骨松姿，較六年前還要清朗逼人，端的是一副仙人品貌，反倒讓那一眾官員都晃了晃神。

他們對宋玄的印象大都停留在六年甚至更早以前，只聽聞他回來了，卻未見其人。

不想今日一見，他脫離了弱冠之年，卻絲毫不見年長的圓滑世故，反而沉淀出一種溫潤的氣質(zhì)，愈發(fā)超脫俊雅起來了。

“這位是我們四方城出了名的神算子，宋玄宋半仙?！蹦侵氏然剡^神來，極熱情地介紹?！叭朔Q十卦九靈的，就是這位先生了?！?/p>

那南榮君對宋玄似乎有幾分興趣，眼神隔著睫毛淡淡地注視著他：“哦？”

宋玄與他對視，才發(fā)現(xiàn)這南榮君竟生了一雙淡色的眼眸，琉璃珠兒似的，在陽光下頭顯得十分妖異。

“半仙兒？這名頭可叫得響啊?！蹦蠘s君意味不明地說。

“江湖朋友給面子罷了，”宋玄神色平靜，不卑不亢?！爸徊贿^是些卜卦相面的微末本事，是知府大人過獎了。”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隔著滿桌子的酒席對視，宋玄竟絲毫不落下風(fēng)。

那知府有意引著宋玄接近，便笑著說：“南公子若有什么心事，也不妨算上一卦，說不定還能討個彩頭?！?/p>

“別是觸了霉頭才好。”南榮君若有似無地暗諷。

宋玄只當(dāng)作沒聽見似的，笑而不語。

知府還是想讓宋玄探探南榮君的底細(xì)，連忙招呼宋玄：“宋先生……”

卻不想這時南榮君忽得道：“算卦就不必了。”

“我在盛京見過的天師數(shù)不勝數(shù)，真要是請教命數(shù)，又何必要找一個鄉(xiāng)野騙子？”南榮君嗤笑一聲，琉璃似的眼珠兒帶著說不出的挑釁?！爸皇撬蜗壬玫贡冗@些姑娘們都好一些，不如坐下與我聊聊？”

“這青樓渾沒有個風(fēng)雅樣子，連個能住獨院兒的姑娘都沒有，反倒是宋先生你……”南榮君盯著他?！坝心敲袋c意思?！?/p>

這知府聞言，險些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連忙低聲提醒：“宋先生是見過先皇的……”

說起來，宋玄在盛京那點子事，虛虛實實，也傳到四方城了。這些官員用他，卻也不敢太過于小覷了他，畢竟是跟先皇沾著邊呢，哪個都不會嫌自己官帽戴的太久的，硬是要拿宋玄輕蔑。

“怎么？見過先皇，就比本公子尊貴了不成？”南榮君貌似惱怒，連上卻透著一絲譏諷?！凹热蝗绱耍桓鼞?yīng)該坐下喝一杯嗎？”

“這……”知府怎么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吶吶不敢應(yīng)聲。

倒是宋玄不動聲色斟了一杯，略加示意，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