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羲眼神冷漠,一撩衣擺,跪了下去。
宋玄眼睜睜瞧著那青年的脊背筆直,跪在一條金鞭之前。
“共三七二十一鞭,斥昏君,清奸佞?!卑缀鈫枴!笆ド?,我再問一次,您可有悔過之心?”
“朕無過?!?/p>
姬云羲的回答四平八穩(wěn)。
宋玄卻是頭一個忍不住的:“——白大人,不可!”
“國師!”姬云羲的聲音冷厲。
宋玄充耳不聞,匆忙忙要出來,姬云羲的聲音卻更冷:“宋玄,你回去!”
上打昏君,下誅奸佞,昏君跪在這里,那奸佞又是誰呢?
這朝堂上,也只有宋玄是他的人。他們脊背相依,孤立無援的兩個人。
說著,便有侍衛(wèi)上前,制止了宋玄的掙扎,他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姬云羲褪下外袍冠冕,身姿淡薄地伏在朝堂之上。
他的神色淡漠,雙眼漆黑一片,沒有絲毫的怨懟,只有無盡的嘲弄和冰冷。
“請恕老臣僭越?!卑缀庹f著,高高揚起了金鞭。
“一——”
“二——”
“三——”
沉重的辮子落在他的脊背上,白色的中衣隱隱透出了血色。
朝堂上寂靜一片,姬云羲咬緊了牙關(guān),嘴唇蒼白一片,原本形狀優(yōu)美的眼眸,也浮現(xiàn)了血絲,青筋暴起,汗水順著額角滴落,滑入眼中、脖頸、濡濕了脆弱的皮膚。
那艷麗無匹的人,此刻竟帶著一種危險的隱忍,仿佛下一刻就要毀滅在這血色的暴虐中。
宋玄的指甲掐進(jìn)了手心。
憤怒和疼痛在胸口瘋狂的沖撞,幾乎要爆出胸膛來。
姬云羲已經(jīng)受了太多的苦。
而當(dāng)鞭撻再一次印上他的脊背,宋玄竟然是無法忍受的心疼。
那是他心尖兒上的人。
是他最柔軟,也最深處的秘密。
“七——”
那鞭子落上去,終于換回了姬云羲的一聲悶哼。
“夠了——”宋玄終于耐不住了,他已經(jīng)無法再顧及姬云羲任何的警告,甚至無法顧及自己的神智。
“八——”
這一鞭沒有落在姬云羲的身上,卻在宋玄的手上留下了一道紅印,緩慢地滲出血珠來。
宋玄緊緊攥著那鞭子,血液染上了鞭身,與姬云羲的血液混在了一起。
他低低地呢喃著:“夠了……”
姬云羲沒有抬頭:“你回去。”
宋玄攥著那鞭子,對白衡咬著牙行了大禮:“請白大人住手,圣上身子虛弱,受不得這樣的刑罰——”
白衡定定地瞧他他片刻:“國師說得有理,那剩下的十四鞭——”
“宋某愿為圣上代領(lǐng)?!彼涡患偎妓鞯卮鸬?。
“宋玄,你瘋了。”姬云羲幾乎是在低低地咆哮了。
“國師說笑了,一國國師,代天授道,打不得,打不得?!卑缀夂龅谜f。“罷了,想來圣上也該有所反省了?!?/p>
白衡終究是放下了鞭子,宋玄這才松了一口氣。
“宋先生,”白衡忽得道?!袄戏虿还苣阋郧笆莻€什么東西,現(xiàn)在,你是大堯的國師?!?/p>
宋玄倏得抬起頭來,與白衡對視,他的神色不再淡然隨和,第一次那樣的鋒利和憤怒。
“多謝大人提點,宋某人明白?!?/p>
他一字一字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