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羲聲音微涼，言辭更是恭謹懇切：“朕應當感謝白卿這金鞭，打醒了朕才是。”

他的聲音身姿都有些虛弱，包裹在厚重的朝服里，更是顯現(xiàn)幾分順從柔弱來。

白衡微微垂下頭，袖手而立：“圣上謬贊，老臣愧不敢當?！?/p>

“有何不敢，”姬云羲低低咳嗽了一聲，聲音愈發(fā)地懇切?！半薏坏x你，還要請白卿做朕的太傅，只有白卿這樣的品行，才配得上天子之師?！?/p>

“白卿意下如何？”

大堯的太傅只不過是個虛名，多半由內(nèi)閣大臣兼任，通常都是先帝的恩師，天子近臣、大權在握。

姬云羲在長明所并沒有念幾年書，對朝中大臣也無甚師生情誼，更不會主動提出，便沒有朝臣敢厚顏兼任。

這名頭落在旁人身上，不過是個面上生光的資本，落在白衡的身上，卻是實打?qū)嵉貙⑺频揭蝗酥?、萬人之上的位置上，他手中又握有實權，別說宋玄，只怕陸其裳也再不能與其比肩。

這下連哪怕非白相一黨，也愣住了，不想姬云羲竟然轉(zhuǎn)變的這樣快，倒真像是話本子上那些明君了。

白衡自己思緒轉(zhuǎn)了不知多少回，心中早已動了心思，面上卻為難：“這……老臣才疏學淺?！?/p>

姬云羲幾步走下高臺來，站在白衡的面前，竟有幾分祈求：“請白卿助朕一臂之力?！?/p>

他立著的位置，正是他被鞭撻的位置。

隔著帝王冠冕上的旒簾，沒人能看到姬云羲眼中的惡意，只有宋玄能略微感受到些許的冰冷。

那是一種毒蛇蟄伏、伺機而動的眼神。

宋玄在這一刻忍不住在想，他或許還是希望姬云羲做個不那么賢明的君主。

起碼他能做姬云羲，做個活生生的人。

姬云羲此刻折腰的模樣太過刺眼，明明被束縛了自由，倒進模具里，強行要鑄造成另一個樣子，卻仍要笑著贊同對方，稱對方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這樣子像圣人，像明君，卻獨獨不像人了。

若是沒有他，此刻姬云羲會成了什么樣子呢？

會被鑄成一個高高在上的雕塑，再沒有姬云羲這個人？

還是會變得愈發(fā)執(zhí)拗呢？

宋玄一時之間走了神，回轉(zhuǎn)過來時，白衡已經(jīng)接下了姬云羲的任命。

白衡本就抵不過這天大的誘惑，做足了姿態(tài)，如今便高呼道：“圣上有命，老臣萬死不辭——”

群臣也跟著山呼圣上英明，似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可了這一事實。

畢竟姬云羲終于做了一個令他們滿意的決定。

下朝時白衡對著宋玄若有似無地笑了笑：“圣上這樣快得走上正途，國師功不可沒?！?/p>

宋玄點了點頭，藏住了眼底的譏諷：“眾望所歸，某不敢居功?！?/p>

白衡眼角的皺紋都帶著春風得意，他在經(jīng)過宋玄時低聲說：“國師果然懂事明理?！?/p>

宋玄輕聲說。

“大人說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