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錐兒看了看他,試探著伸出舌頭,淺淺舔了一口,只一沾,就膽小地縮回去,砸吧砸吧,軟乎乎地笑起來:“真甜?!?/p>
一下子,三爺沒說出話來,腦袋里嗡嗡的,全是他嫂子那截沒看清的小舌頭:“再……你再舔一下?!?/p>
許錐兒傻傻地舔了,不光舔,還含著頭把糖人吮進嘴里,頂?shù)冒脒呑彀妥庸钠饋恚骸昂贸裕彼緡?,“你對俺真好?!?/p>
三爺蹲在那兒看他,眼神兒直勾勾的,他十七了,娶老婆了,可還沒像這樣和姑娘好好說過一次話:“大嫂,我……”他手伸到袖管里,摸著一對圓溜溜的硬東西,猶猶豫豫,沒好意思拿出來,“我看你也沒有一件像樣的首飾……”
許錐兒吃著糖和他對看,小嘴巴吸呀吸的,油光發(fā)亮:“接俺來的時候,給了挺大一根銀簪子,俺頭發(fā)短,戴不上?!?/p>
他說銀簪子,像是說什么了不得的家私,三爺怪底下人糊弄他,把袖里的東西掏出來,一對兒水汪汪的翡翠鐲子:“我按你的尺寸挑的,你看戴不戴得上?”
許錐兒根本不懂啥翡翠,認了認,好像在老太太屋里見過差不多的:“怪貴的吧,俺不要,”他有些怯地藏起手,“想要,俺讓老大給俺買?!?/p>
他說“老大”,三爺心里咯噔一下,這是他大哥的女人,天天夜里睡他大哥的床,睡了個把月,完完整整的,還是個閨女的身子,他替他不甘,反過來,自己也不甘,死抓著許錐兒的手,硬把鐲子往他腕子上套。
“哎你干啥呀,俺不要!”許錐兒嚷起來,抻著手和他推拒,三爺借著拉扯有點摟抱他的意思,拽著他的細腰,攥著他的小手:“大嫂,你拿著!”他怕他不要,編了個可笑透頂?shù)闹e話,“一對兒才一個銀元!”
“啊?”許錐兒嚇壞了,“一個銀元?就這倆石頭環(huán)兒?”
他更不肯要了,三爺出了一腦門子汗,發(fā)了新芽的月季架、舔化了頭的孫悟空、他未經(jīng)人事的小嫂子,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悸動不已,抖著手,有種不可說的沖動:“嫂子你聽我說……嫂子!”
許錐兒一把甩開他的手,只戴了一只綠鐲子跑回屋,砰地把門關(guān)上了。
隔著門,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往外聽,他那血氣方剛的小叔子,不死心地在門口繞了又繞,才悻悻走了。
他松一口氣,趕緊去扒手上的鐲子,剛才掙得那么厲害,糖猴兒也沒掉,熱化了的紅糖順著手心淌到腕子上,滑溜溜地扒不下來。
“丫兒?!贝采洗鬆斀兴?。
“哎!”他應(yīng)一聲,忙擰著胳膊使勁兒,越急越脫不掉,大爺?shù)攘说?,又叫,“丫兒,你來。?/p>
許錐兒的臉漲得通紅,像做了什么怕人知道的羞事,一只手捏著糖猴兒,一只手背在身后,磨磨蹭蹭地往床邊去。
“外頭,”大爺枕在雕花床架繁復(fù)的暗影里,仍有幾分病懨懨的樣子,“是德笙?”
“啊,”許錐兒心慌得抬不起頭,“他那啥……來看你,跟俺說了幾句話……”
床上靜了靜,有被子翻動的聲音,是大爺朝他伸出手:“上來?”
許錐兒想上,那手他也想握,可不敢,怕他嫌棄自己滿手的糖漬:“老三……”他怯怯地舉起化沒了形的孫悟空,小聲說,“給俺買了個糖猴兒……”
大爺沒出聲。
“俺沒忍住,就吃了,”許錐兒說著,有點認錯的意思,乖乖地,把背后那只手也伸出來,“俺說了俺不要,他非給俺戴,俺……”
“甜嗎?”大爺輕聲問,仿佛不想他往下說,“糖猴兒,甜嗎?”
許錐兒抬起臉,驚訝地眨巴著眼睛:“咋,你也沒吃過?”他渾身松下來,一下有了精神,“等俺洗個手去!”
糖猴兒被頭朝下擱在小茶杯里,暗紅的糖漿微微化開,粘著潔白的瓷壁,像所有那些隱秘的情事,臟,卻叫人忍不住想嘗。大爺麻木地躺著,聽著淅瀝的水聲,和玉鐲子頻頻磕打臉盆的聲音,每一下,都敲在他心坎上。
許錐兒架著腋窩把他拽起來,沒攙他下床,而是和他肩抵著肩,小孩子似地并頭靠著墻坐,正午的日光打在緊閉的門窗上,投下一地好看的剪影,光線昏暗的床圍子里,許錐兒把他咂過舔過的糖人舉到他男人嘴邊,一點不知羞地,讓他吃。
大爺死盯著他,他油潤的嘴巴,攥了攥拳頭,慢慢探出頭,把那截粘著他媳婦口水的劣糖含進嘴里。
只是夫妻倆吃糖,大爺卻躁動得不知怎么好,停在那兒,一動沒好動,許錐兒看他笨,一邊怪他“不會吃糖,”一邊抖著手里的竹簽子,幫他嘬那滋味兒——他沒看見,魏家老大胡思亂想的,臊紅了一張俊臉。
“甜不?”許錐兒蹬著小腳丫,親昵地踩著大爺?shù)哪_,大爺慢慢吐出糖人,啞著嗓子說:“甜……”
許錐兒美滋滋的,真是個不懂事的山里孩子,腕子一轉(zhuǎn),把糖猴兒又塞進自己嘴里,轉(zhuǎn)著舌頭舔了一圈:“有股桂花味兒,”說著,他把糖吮得濕漉漉的,再喂給大爺,“倆人吃,比一個人吃好吃?!?/p>
大爺覺得滿身的血都往頭上涌,他受不住了,謹慎的,只敢伸出一根指頭,搭在許錐兒的頰邊,那有一顆漂亮的小痣,稍一撥,把他的臉撥向自己,吧嗒,親了一口。
許錐兒捏著糖猴兒,愣愣地看著他,等明白過來他干啥了,唰地低下頭,同時把衣領(lǐng)揪緊了,不安地蜷起腿。
“怕我?”大爺在他耳邊問,許錐兒趕緊搖頭,大爺還是用那根指頭,輕輕刮他的小臉蛋,“怕我跟你……做那些大人事?”
糖又化了,混著口水,流進指頭縫。
“我不碰你衣裳,”大爺噴著熱氣說,“你不高興,我就不碰?!彼謸茉S錐兒的臉頰,這一回,他混賬地張開嘴,把人家軟綿綿的嘴唇全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