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慢火燉青蛙
麻將牌是這幫人自己做的。而且,顯然是七班最牛逼天才的大鋪教給他們這么做的。
羅強(qiáng)事先去樓下超市買了一堆肥皂,挑最便宜的買,就是普通家用的淺棕色半透明洗衣皂。
屋里沒有刀子剪子那種鋒利的工具,這幫人就拿縫衣服的線繃著,把肥皂切成一塊一塊的小長方形,麻將牌的大小。
最后拿紅色藍(lán)色圓珠筆,雕出牌面的數(shù)字或者符號。
麻將牌誰都熟,都知道應(yīng)該寫什么字,于是一個班十個人七手八腳得,很快做出一副牌,然后歡天喜地地嗨起來。
邵鈞瞅著那一桌肥皂麻將,樂壞了,實(shí)在舍不得給他們收繳了,費(fèi)挺多工夫做出來的。
邵鈞坐羅強(qiáng)下首,另外兩席是順子和胡巖,其余一圈兒崽子圍著看牌,七嘴八舌支招。
邵鈞把他的制服外套脫了,鋪開了掛在牢號門口,擋住外班的視線,不能讓別人看見。
四個人都是牌桌上的老手,水平都不弱,但是羅強(qiáng)還是讓了,有意無意地,給三饅頭喂了好幾顆好牌。
輸贏他根本無所謂,邵鈞每次吃了碰了一張好牌,開和一把,那個得瑟勁兒,羅強(qiáng)就喜歡看那勁兒……
邵鈞逞牛逼,搓搓手,煞有介事地說:“看三爺爺這把給你們和一個‘大四喜’!”
邵鈞已經(jīng)摸了三張東、三張西、三張南,眼瞅著四喜丸子快湊齊了,就是摸不著“北”,心急火燎得。越急他越摸不著,手里揣了兩張廢餅子,留也不是,打也不是。
羅強(qiáng)斜眼瞄著邵鈞,看這人把一只穿靴子的腳踩在凳子上,倆眼瞪得大大的,那認(rèn)真較勁的樣兒,特別樂。
羅強(qiáng)故意逗邵鈞:“我這兒有你要的?!?/p>
邵鈞:“不要?!?/p>
羅強(qiáng):“給你這張你就和了。”
邵鈞:“我自摸!我門前清,你甭給我搗亂!”
羅強(qiáng)的嘴咧開來,露出一口白牙,小饅頭,就喜歡自摸……
又摸了兩圈兒,邵鈞還是沒摸著,手里的廢餅子換成了兩張廢條子,仍舊留也不是,打也不是,急死他了。他要不是為了自摸大四喜,他其實(shí)早就和了。
羅強(qiáng)當(dāng)然知道邵鈞等什么牌,搓著手心兒里一塊小肥皂,說:“就這張,吃不吃?”
邵鈞特倔:“不吃你的!”
羅強(qiáng):“吃就和!”
邵鈞:“我就不和!”
羅強(qiáng):“你不和我可和了,你瞧著,我再摸一把肯定和!”
邵鈞眉頭擰著,嘴巴撅著,不甘心。
羅強(qiáng):“吃不吃?!”
邵鈞:“吃就吃?。?!”
邵鈞那個“吃”字剛蹦出嘴,羅強(qiáng)手里的肥皂牌甩到他面前。
邵鈞手里有二條和三條,羅強(qiáng)甩給他一張幺雞。
他一看那張牌,眼球騰得一下就跳了,小腹發(fā)熱……
正規(guī)麻將牌的幺雞,都是畫一只長尾巴野雞似的鳥。
一屋人起哄狂笑,強(qiáng)哥你牛逼,你這張幺雞畫的,人家明明是幺雞,你忒么給人家畫成一根爺們兒的鳥!
羅強(qiáng)冷笑:“畫成啥樣不成?你們都認(rèn)識這張是幺雞不就成了!”
有人拍馬屁:“還是特大號的鳥,強(qiáng)哥照自己擼起來那尺寸畫的!”
胡巖一邊嘿嘿樂一邊盯著羅強(qiáng)看,眼神都給擼直了。
羅強(qiáng)嘴角難得浮出挑逗的笑,眼神不陰不陽,瞄著邵鈞。
邵鈞瞪了羅強(qiáng)一眼,咕噥著低聲罵了一句。
邵鈞知道這人就是故意的,王八蛋,故意問他“吃不吃”,他竟然說了“吃”……
有些事兒別人不知道,就他倆人心里清楚,就好像互相之間埋著個小秘密,時不時偷剝開來,分享那種極為私密的親近感。
邵鈞耳朵慢慢紅了,想拿皮帶抽人,有一種被人明目張膽戳破面皮之后的害臊與惱火,你姥姥的,吃你個蛋!三爺爺咬你信不信?!
邵鈞找借口推牌不玩兒了,讓刺猬來玩兒。
那天最后還是羅強(qiáng)贏的數(shù)最大,不能來錢的,贏的其實(shí)是監(jiān)獄過年發(fā)給犯人的糖,羅強(qiáng)面前堆了一大把花花綠綠的糖。
羅強(qiáng)抓了一手牌就上停了,三個一萬,三個二萬,三個三萬,三個四萬,再加一個五萬。一圈兒人眼睛都看直了,連呼“這是連花清一色四暗刻捉五魁了”!
羅強(qiáng)再抓,一抓就是個一萬,開杠;再抓,二萬,再杠;又跳了個三萬,他還杠;再跳四萬,繼續(xù)杠!
最后一把他還沒抓,邵鈞就已經(jīng)知道了,最后肯定摸的是五萬。
果然是五萬。
這把忒么的竟然是傳說中的“連杠連花清一色四暗刻捉五魁十八羅漢”,邵鈞從來就沒見過有人和這么大的一手牌!
邵鈞心想,一肚子壞水你個混球的羅老二。
你丫忒么的出老千。
不出千你絕對和不了這么大!
邵鈞說對了,羅強(qiáng)就是出老千。
麻將牌都是拿肥皂刻的,羅強(qiáng)隨便多刻幾個攥在手里出千糊弄這幫崽子簡直是白給。他以前干什么的,三里屯七八家地下臺球廳賭場都是他的地盤,他贏過的大牌這幫土鱉都沒見過。
邵鈞頭一個撲上去嚷:“袖子里呢,你藏袖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