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京外渡口,在我登上船的時候,徐家的人馬便恰好趕到。船家怎敢忤逆,正要停船,我仿佛聽到了誰的呼喚聲:“三喜!”
我縱身一躍,跳了江。
江水極冷,也極苦,我看著江底,黑黢黢的一片,它又讓我想起了,沈家偏院里的那一口井,那里是不是也像這樣。極冷、極苦。
直到我轉(zhuǎn)醒,靜靜地看了眼周圍,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徐家人把我關在祠堂后頭的院子里,這個地方,一直是用來關押族中犯下大錯、等待發(fā)落之人。我雖是被關著,但并未受到苛待,吃穿用度和過往并無多大區(qū)別,只除了一個聾啞的下人之外,我就沒有再見到任何一人。
八天后,徐燕卿歸京。
那日,天剛亮,我就已經(jīng)坐在床頭。啞奴走進來,伺候我梳洗換衣,之后就領著我,一步步走去了內(nèi)堂。
眼前的一扇門被緩緩地推開,那里頭門窗掩蔽,微弱的光透過窗紙,成就一個個斑駁交錯的虛影。內(nèi)堂里,沒有徐氏宗伯長輩,也不見徐家老爺和夫人。這里,就只有我和他們。
他們?nèi)烁髯谌剑环稚鲜?。我走到中央的位置,便?zhí)著下擺,兩腿分開平伸,挺直脊背,同他們一樣,從容地屈膝,跽坐于地。
徐燕卿在我的正前方,徐長風位在背著光的東面,徐棲鶴則在西面。
闃寂無聲。
少焉,那低沉喑啞的聲音,從我的東面響起:“沈氏敬亭?!?/p>
我紋絲不動,只輕輕啟唇:“是?!?/p>
“八月十一日,你未告知任何人就離開徐府,整整十日不歸,可有此事。”他的聲音平如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我應了一聲:“是?!?/p>
徐長風又道:“八月二十一日,你在京外渡口,是意欲離京?!?/p>
我又應:“是?!?/p>
徐長風問:“所以,你確確是私逃出府?!彼o了數(shù)息,“你此意,是出自自愿,或是曾受他人攛掇,亦或逼迫。”
“我私逃出府,是出自自愿?!蔽乙蛔忠痪涞卣f,“不曾受人攛掇,也不曾受人所迫?!?/p>
幾乎是接著我下一句,他問出聲:“那你,究竟為何要不辭而別?”
四周沉寂了下來。
我目視正前,不偏不移,神色淡漠如塵。徐燕卿靜默凝視,他原是意氣風發(fā),如今靜如死水。他開口問:“你坐船,要去什么地方?”
“管道易截,水路難追。”我緩緩說,“天下四海,任是到哪一處,都比白白地枉死在這兒好。”
我目光雖落在前頭,其實卻望著遠處,就好像這里的一切,已經(jīng)和我無關。他們,也和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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