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上幫老師看自習(xí)的班長老早就在注意這邊的動靜,聽著聲兒敲了下桌子,意有所指道,“沒心思背書的同學(xué)別影響別人啊?!?
林琳一聽就知道在說她,低罵了一句。
劉俊杰嘴里默念著‘故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邊分神說了句,“你還真是,干什么都沒有眼力見、干什么都頭鐵,你擱這兒耽誤咱班長心上人背書,人能不急嗎?”
說完,眼風(fēng)掃了垂眸認(rèn)真看書的陳眠一眼。
班里這種玩笑多得去了,即將邁入成年人門檻又被圈在象牙塔的高中學(xué)生揣著稚氣裝成熟。
綏中管束嚴(yán)格,無論走讀還是住讀的學(xué)生,邁入校門的時候都必須繳納手機(jī),金屬掃描儀再檢查一圈,誰也別想當(dāng)那個漏網(wǎng)之魚。
沒了手機(jī)只能靠那點(diǎn)兒男女關(guān)系打發(fā)學(xué)習(xí)的無聊時光。
陳眠已經(jīng)被打趣慣了,提不起什么表情,跟說的人不是她一樣,眼都沒抬。
趙莉莉頭一個不樂意,“別打趣你姑奶奶啊,唉劉俊杰你能不能行,就這一句你背了得有十分鐘了吧?你是缺小腦還是沒長腦子,干脆別背了我勸你直接作弊?!?
然后又是一通吵鬧。
話題已經(jīng)遠(yuǎn)離失戀話題十萬八千里了。
上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課間操的預(yù)備音樂從音響里傳出來。
趙莉莉挽著陳眠往操場方向走,她們所在的文科三班在學(xué)雅樓五樓,樓梯口小春運(yùn)似的堵著。
“每天去課間操的路上都已經(jīng)完成了一場運(yùn)動。”趙莉莉有氣無力地剛抱怨完,前邊兒人就下了幾級,她跟起死復(fù)生似的拉著陳眠就要往下走,卻被陳眠拉了一下胳膊。
兩人這么一停,后頭跟著的人差點(diǎn)兒撞上去,正準(zhǔn)備說干什么呢同學(xué),結(jié)果看見那人是陳眠,立馬止住了聲音。
陳眠拽著趙莉莉從人堆里出來,拉著她往藝術(shù)樓那兒的樓梯下去。
趙莉莉還有些奇怪,“這兒居然沒人?平時藝術(shù)班那群人不都在這兒抽煙?”
煙霧繚繞的,老師也不怎么往這邊管,換句話來說,也是沒打算管。
“藝考去了,上午剛通知的?!标惷卟戎_階往下,聲音很輕。
趙莉莉一聽就明白了,跟在她旁邊往下走問她,“你不會還在給陳茵幫忙吧?”
這話說得確實隱晦了,陳眠糾正道,“收錢不算幫忙?!?
陳茵是音樂班的,沒分班之前和陳眠是同學(xué),就是一難伺候的大小姐,家里有錢什么都懶得自己動手,從高一那會兒起就找陳眠寫作業(yè),按百計價,陳眠的生活費(fèi)和零花錢全從這兒來。
按理說是個好買賣,但趙莉莉不滿,“她哪兒是不想自己寫作業(yè)啊,時間都跑去玩了吧,你知道么,就林琳昨天去找沉域表白那事兒,沉域就是跟陳茵在逃生通道,鬼知道干嘛去了?!?
“但陳茵是真牛,沉域都給他搞到了,我以為——”
話說到一半,被陳眠拽了一下胳膊。
她正有些困惑地想說怎么了。
就聞到了一股煙味。
視線往下,一幫人站在視線死角,幾個人蹲著、幾個站著,稀稀拉拉地手里都夾著煙。
是理科班的人,有個坐在臺階上的邊給自己身上噴除味劑邊笑,“怎么哪兒都能聽見我們沉哥的八卦啊?”
另幾人接腔,“你懂什么叫話題人物?”
“草,擱著我們幾個綠葉襯紅花唄?”
男孩子調(diào)笑聲立馬充斥了整個樓梯道,聲音在密閉的空間來回撞出回音。
趙莉莉已經(jīng)驚訝地說不出話了,根本沒想到說人閑話能被人抓包,窘迫地攥緊了陳眠的胳膊,臉紅了個透,下意識問陳眠,“怎、怎么辦?”
陳眠沒說話,她視線越過那群人,看向站在窗邊那個。
一幫人都在抽煙,就他沒抽,手里拿了個巧克力棒在玩兒,聽見調(diào)侃只笑了聲說個滾,語氣里沒生氣的意思,甚至是個笑著的樣子,但往那兒一站,就是讓人無法忽視。
一眼看過去,最醒目的那個,就是他。
沉域聽著那幫人的閑扯淡,目光上移,看向了幾級臺階之上的陳眠。
被煙霧繚繞到濃稠的空氣似被人平添了幾分火花,窗外煙雨漫漫,走廊里身材挺拔的少年一身白衣黑褲,看著跟別人沒什么不同的校服,甚至更嚴(yán)謹(jǐn)?shù)乜鄣搅俗钌弦活w,圓圓的紐扣頂著他的喉結(jié)邊沿,一滾,湛藍(lán)色領(lǐng)口都跟著動了一下。
而他視線自下往上盯著陳眠看了一圈,動作并不緩慢,至少周圍站著的人沒有絲毫察覺他們之間的異樣,仍然在笑著喊著阿域、沉哥,比鸚鵡還鬧人。
陳眠對沉域的注視無動于衷,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
拉著緊張地同手同腳的趙莉莉往下走,煙味越發(fā)濃重。
趙莉莉已經(jīng)做不出任何表情了,她想著是不是該道個歉,畢竟背地里議論別人還被聽見了,而且理科班這幫人跟陳茵她們玩的也挺好,要是去告?zhèn)€狀,她倒是沒什么,但夾在中間的陳眠估計要不好受。
她這么想著,就打算停下來,低聲喊了句陳眠。
理科班這幫人也覺得陳眠這姑娘有意思,雖然背地里說人的是趙莉莉。
但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則是這樣的,耀眼出眾的那個總是更引人注意,以致于他們身邊的都成了點(diǎn)綴般的存在,就跟犯事兒了找人大哥差不多的道理,他們不約而同都看向了陳眠。
綏中出名的人挺多,藝術(shù)班那群美女算,沉域算,文科班的陳眠更算。
長得漂亮,骨頭硬,性子冷得跟塊兒捂不熱的冰似的,剛?cè)胄D菚鹤匪娜瞬簧?,結(jié)果她一個都沒搭理,拒絕連個理由都懶得找,只冷淡地反問了句,我為什么要跟你談。
直接把問題給拋了回去,讓表白的人悟出了無數(shù)重意味,感覺被羞辱了卻又好像沒有。
也就給陳茵打雜之后,身上那點(diǎn)兒高不可攀才少了些。
一旦跟錢沾上關(guān)系,就算是神,都變成了銅臭味兒的人。
“怎么就這么走了啊,不是好奇搞沒搞么?不問問???”
“是啊,多好的機(jī)會啊,你們文科班那誰,趙什么來著,昨天不還來找我們沉哥么,一起問問也幫同學(xué)找個答案啊?!?
這幫人沒什么顧忌,仗著人多,拿著女孩子打趣。
也沒覺得自己過分,話里揣著笑意,盡可以往開玩笑的方向去。
趙莉莉平時跟同班同學(xué)插科打諢是一回事,但到底臉皮薄,被一堆人這么圍著開玩笑,一時間面子掛不住,攙著陳眠的胳膊都打顫。
陳眠握住她的手,在玩笑聲中冷淡地哦了一聲,然后問人群中間那個人,“沉域,你和陳茵在一起了么?”
她真就問了。
趙莉莉險些喘不上氣。
卻聽見被問的那個人回了句,“你猜。”
語氣是笑著的,但視線,卻停在了陳眠的胸口。
是只有兩個人才聽得明白的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