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正好是凱奧斯軍校第五節(jié)課下課的時間。略顯陰郁的天邊,飄起了針腳似的冷雨。
第二院的院門口熙熙攘攘,這點雨澆不滅年輕的活力,少年少女們?nèi)宄扇旱亓嘀鴷呎f笑邊離開這棟黃銅色建筑,快步走向宿舍或校門外。
慢吞吞走在最后的是個白皙清俊的黑發(fā)少年,身量瘦到有些單薄的地步。他神色淡淡的,身旁也沒有同行的伙伴。
忽然,一個棕紅頭發(fā)的小胖子從后面沖來,重重拍了他一把,皮笑肉不笑:“喲,這不是殘人類嗎,還在堅持上咱二院的課呢?”
姜見明抬頭,對方已經(jīng)和幾個同伴哄笑著一起跑到雨里去了。
“哈哈哈,至少精神可嘉嘛……”
“等實戰(zhàn)考核的時候,看他怎么哭嘍?!?/p>
黑發(fā)少年的神情依舊沒什么波瀾,但在教學(xué)樓前安靜地獨自停了很久,不少同學(xué)經(jīng)過他的身邊,若有若無地投來看笑話似的一瞥。
等周圍快沒人了,他才回神把領(lǐng)口往上扯了扯,扣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顆,拿起支在一旁的傘步入清寒的雨幕中。
今年入冬有些遲,等氣溫再冷一點,就該下雪了。
姜見明抬起臉無聲地吐出一團白霧,忽然目光一凝,側(cè)了側(cè)手中的傘沿。
校門口外的樹蔭下,停著一輛熟悉的飛行器。窗是做了防窺處理的,看不見里面的駕駛者。
姜見明快步走過去,緊張地四下確認了沒有旁人經(jīng)過,才彎腰敲了敲窗,壓低聲音:“小殿下?”
沒有人回答他,但幾乎是立刻響起“哢嗒”一聲,是飛行器副駕駛那邊的門鎖開了。
姜見明習(xí)慣性地先收了傘,幾乎在頭頂雨絲澆下來的同時,飛行器的門從里面被打開了,一件大衣猛地把他裹了進去。
狹窄的飛行器內(nèi),少年的身軀湊上來,幾乎是擁抱著他,把他摟進了里面的座位。
“姜,別淋雨。”
白金卷發(fā)的小儲君面色凝肅,“我上次就說過,你要記得先開門再收傘?!?/p>
里面的暖氣撲面而來,姜見明瞬間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他松了口氣,將自己那把濕漉漉的小黑傘折好,彎著眉沖旁邊溫聲說:“沒關(guān)系,沒淋濕多少,而且這不是怕被別人看到嗎?!?/p>
萊安:“看到又怎么樣,我很見不得人嗎?”
姜見明:“……身為皇太子,隔三差五就翹了正事跑出來和我玩,您覺得自己很見得了人嗎?”
細雨打在行駛起來的飛行器上。
兩側(cè)的景物緩慢移動,玻璃窗是霧蒙蒙的,像哭過一樣淌著水珠。
萊安先是輕輕地哼了一聲,繃了幾秒才又別扭地解釋,至少今天是正常騰出來的閑暇,他還提前訂好了兩人的晚餐餐廳。
姜見明忍不住笑了,伸手捋了捋被殿下甩開的長發(fā),心想,真可愛啊。
自然卷的白金長發(fā)很蓬松,又因為主人尊貴無二的身份被滋養(yǎng)得光滑柔軟。抬手順一下,指尖似乎都沾上了皇宮金玫瑰的香氣。
“?”皇太子驚愕地微微整大了眼,從沒有同齡人敢這樣對他動手動腳,非同齡人也沒有。
姜見明毫無自覺,甚至忍不住又摸了兩把,沉浸在小小的滿足感中。
其實早就想摸了,關(guān)系熟起來之后終于可以……嗯,手感和他偷偷想像過的一樣棒。
萊安抿了抿唇角,看著姜見明難得愉悅的神態(tài),在惱怒和放任之間選擇了后者。
算了,偶爾的新奇體驗好像也不太糟。
皇太子殿下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開飛行器:“在二院上機甲課的感覺怎么樣?”
“還可以,我以前有點基礎(chǔ),課程不難?!?/p>
“我當(dāng)然知道課程本身對你來說不難,我問的是其他的。”
姜見明手指間揉搓對方發(fā)梢的動作頓了頓,若有所思地道:“嗯……其他的么,也還可以吧。”
“‘還’可以?”萊安的眼神立馬沉了沉,把自己的頭發(fā)抓回來不給玩了,“有誰欺凌你了?”
“那倒不至于。不過一個殘人類居然被選上了彭□□的課,那些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們看不慣也是正常,等我過了公開考核就好了?!?/p>
萊安臉色更差了些。
姜見明反而彎唇笑了一下:“唉,別這么瞪著我,您也知道凱奧斯紀律嚴明,沒人敢真做什么的。最多說幾句閑話,我又不在乎?!?/p>
“而且殿下或許不知道,我其實……”
軍校生昂起頭頸,那雙眼眸泛著深黑的光澤,他露出一個笑容,“有時候還挺心機的?!?/p>
說來有趣,似乎很多人看到他外表氣質(zhì)的第一印象,都會覺得他是個清冷隱忍系白蓮花,倔強孤高惹人心疼那種。
但事實相反,作為無權(quán)無勢的殘人類,姜見明很冷靜地知道心計、手段,以及借助外力的重要性。
上次還真有人想在校門外堵他,他故作不知地給唐鎮(zhèn)打了個通訊,那幾個家伙立馬成了慫包,僵著臉裝偶遇打了個招呼就灰溜溜跑了。
將門唐家出身的唐小少爺,他們自然是不敢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