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十二三歲的時候吧?來的就少了,不過每次都自己來,一個人吃,還點兩份蝎子。你可是他頭一個帶來的哈,沒想到嘿……”
就在這時,后廚有人喊他,讓他去端菜。
那老板這才走開。
顧言湛看向司以鈞。
只見他有些局促地錯開目光,小聲嘀咕著罵人︰“早知道就不帶你來這兒了,這老板廢話真多?!?/p>
桌上的鍋子咕嘟咕嘟地?zé)_了。里頭剁成塊兒的羊蝎子在濃稠的湯汁里翻滾,竄出了羊肉的香氣。
“怎么是廢話呢?!鳖櫻哉空f。
司以鈞看向他。
“怎么不是廢話。”他說。“多久前的事兒了……”
顧言湛噗嗤笑出了聲︰“可是我以前還不知道呢,鈞哥還是個十歲出頭就跟人家打群架收保護(hù)費的狠角色?”
司以鈞錯開了目光,沉默了半天,才別扭地開口道。
“……你他媽反悔也晚了,你早該知道老子是這么個混蛋。”他低聲說。
他跟著他媽媽的那段歲月,是他一直以來掩蓋著、試圖逃離的陰影。
家里每天夜里都會發(fā)出他母親的哭聲和摔砸東西的聲音,鄰里看他的眼神都是憐憫而怪異的。他在學(xué)校受排斥,誰也不喜歡他的陰郁和暴躁,就連老師也對他的事情視而不見。
他整天逃學(xué)也沒人管,跟著一群陰溝里的老鼠一樣的小痞子混日子——因為他們是同類。
后來他離開了那種環(huán)境,但那種異類的感受一直包圍著他。
就算是被拉回了正常人的世界,他也依舊是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只是這種感受,被他深深埋進(jìn)了心里,假裝忘記了而已。
現(xiàn)在,顧言湛知道了。
雖然司以鈞承認(rèn),自己就算是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那段最灰暗的記憶,他不敢讓顧言湛知道。
它勾動了司以鈞內(nèi)心最深處的惶恐和自卑。
司以鈞握著筷子沒有動手。
緊接著,顧言湛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帶著股清冷的涼意,把他的手包裹住了。
司以鈞一愣。
接著,他聽見顧言湛聲音清冷而溫柔地開口道︰“你怎么就是混蛋了?我可從來不會喜歡個混蛋,你可不能質(zhì)疑我的眼光啊?!?/p>
司以鈞抬頭看向他。
他撞上了顧言湛軟綿綿的笑容。
“你已經(jīng)很好了?!彼f。“換成任何一個人經(jīng)歷這些,都不會成為今天的司以鈞,因為沒有人比你更堅強?!?/p>
擱著鍋里騰起的白色的熱氣,顧言湛坐在簡陋的小店里,穿著剪裁考究的白西裝,目光溫柔又堅定。
司以鈞說不出話來。
接著,顧言湛收回了手,拿起筷子,挑出一塊羊蝎子來,放進(jìn)司以鈞盤子里。
“發(fā)什么愣?趕緊吃。”他說。
司以鈞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沒有告訴顧言湛,自己為什么會帶他到這個地方來吃飯。
那會兒天冷,董茵成天在家待著沒什么感覺,也沒給他買過冬的衣服。
他那會兒穿著學(xué)校破破爛爛的秋季校服,每天被凍得縮手縮腳。
有一次他們小混混的頭兒搶了單大生意,領(lǐng)著他們?nèi)コ匝蛐?,來的就是這家店。
這店里特別暖和,熱騰騰的鍋子端上來的時候,里頭燉得噴香的羊骨頭讓司以鈞看直了眼楮。
那是他記憶中,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羊蝎子鍋散發(fā)著暖融融的熱氣,將他體內(nèi)積攢的寒意全都趕跑了。
這成了司以鈞漫漫長夜一般的童年里少見的光亮,也成了司以鈞的認(rèn)知里,最好吃的東西。
這種讓他一直都忘不掉的美味,他控制不住自己地想帶他來嘗——尤其在這種寒冷的天氣。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說。
按鈞哥一向的做事風(fēng)格,他有了什么想法,都是用行動說話的。
于是,吃完這頓飯,顧言湛剛走出店門,呵了一口熱氣,就被司以鈞一把拽進(jìn)了角落里。
胡同里亮著昏黃的白熾燈,他們站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誰也看不見他們。
司以鈞把他按在墻角,抬起他的下巴,重而猛烈的吻徑直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吻得他喘不上氣。
唇齒間全是司以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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