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橋深知彼時的魏留仙尚無玩弄男人意識和情致,可她仍舊百口莫辯。
一方是留下殷殷叮囑后消失的孟筠,另一方是即將回國、執(zhí)意要她誠意的趙熙衡。兩方的拉扯將她綁縛刑臺承受鞭笞,這大概是她頭一次因腳踏兩只船倍感煎熬。
“我才沒有玩弄你……”魏留仙飛快披上衣服,又想幫趙熙衡穿,卻被他推開,只能坐在一旁解釋:“我在有公卿前,不能和沒滯勢之人歡好……況且你日后若嫁人,沒了貞潔,恐怕會惹妻主不快?!?
“什么妻主!我是回興國,哪有人在意我貞不貞潔!”
趙熙衡快氣炸了,將手邊的燈籠扔在地上摔爛,又罵道:“我今晚還特地過來,真是個大傻瓜!你和她們一樣,都是水性楊花、人盡可夫之人!”
“你小點聲吧。”魏留仙估計都不覺得人盡可夫是侮辱的話,還安慰他道,“今夜貿然答應卻食言,是我錯了,可我絕對沒有玩弄你的心思。你若滯了勢,我寧愿天天和你在床上?!?
“讓我滯勢?你想都別想!這話對你的筠郎說去!”
魏留仙苦笑道:“你別總提他啊。我對孟筠與對你不同,我從未把他當愛人看待。只是心中有太多愧疚,若我可以重新選擇,寧愿那天沒去找他……唉,咱倆好不容易相會一次,別鬧不愉快了?!?
她湊到身旁輕柔地將他摟住,手握在未褪熱情之物上,小聲道:“你平日是怎樣弄的?我?guī)湍闩鰜恚貌缓???
“我沒興致了?!?
趙熙衡將她甩開,氣鼓鼓地穿好衣服,一邊系腰帶一邊撂狠話:“長痛不如短痛,反正也是天各一方,倒不如從今夜開始,再不相見?!?
“熙衡……”
“與其苛責你,我更埋怨這命運?!壁w熙衡恨恨道,“若你不是荊國公主該有多好……你我注定今生無緣,就此打住吧,免得日后更加難過。”
魏留仙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注視他穿戴整齊,又把外衣沾染的灰塵撣掉。他臨出門前撿起摔在地上的燈籠,借著月色查看,發(fā)現(xiàn)燈芯都摔沒了,只好重新扔回原處,又轉臉對魏留仙兇道:“喂!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倒是說說我與他比,誰厲害些?”
不是……前橋簡直哭笑不得。他什么腦回路,竟然在糾結這個?
魏留仙苦著臉說出實情:“……你?!?
“哼?!壁w熙衡竟然有些痛快,仍舊惡語道,“過了這村沒這店,日后你求著我想要,我都不會給你?!?
“……”
魏留仙理虧得不知該說什么,抱著雙腿縮在角落,垂頭喪氣的樣子像是隨時要哭。趙熙衡站在門口望她半天,最終還是心軟走回,蹲下幫她系緊衣帶,沒好氣道:
“你有什么委屈的?明明是你不要我,弄得好像我欺負了你?!?
魏留仙借機擁住他,在他耳旁道:“唉,熙衡……可我是真心喜歡你啊?!?
我靠,這丫頭慣會張口就來。明明前幾天還對孟筠說過“誰都不及你”,這回又玩上“只愛你一個”了?,F(xiàn)在的魏留仙雖比不上日后那個花心大蘿卜,油嘴滑舌的勁兒倒是如出一轍。
攤上這樣的初戀,趙二狗子的青澀回憶也不咋美好嘛……
她甚至有那么一點理解趙熙衡如今的利用和死纏爛打,在他心里,大概魏留仙狠狠地欠了他一把。可是歸根結底,他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嘛!非要綁在一塊,不be才怪呢。
誒,話說不是看孟筠嗎?怎么把趙熙衡捎帶上了?
她感到紅光的能量正在消散,趕緊集中意念,人工維持這場魂穿延續(xù)的時間。可是身體承擔的壓力正在加重,頭顱上悶悶的疼痛感也逐漸清晰。
前橋勉力堅持,心中有個聲音對自己說:“去見孟筠,拜托了,再一會兒就好?!?
畫面終于開始扭曲,卻是回到她所熟悉的公主府邸。
魏留仙比剛才高了,也更美了,年少初嘗的憂愁消失在她臉上,取而代之的是青春少女的活潑模樣。
她眉眼帶笑,手中把玩著兩個精巧的擺件,對身后為她打扇的丫鬟道:“好看么?”
丫鬟附和:“圣上只得了一對兒,專門賜給公主,必非凡品?!?
魏留仙扭著脖子,各種角度欣賞這對兒瑰寶,最終滿意道:“江公子在碧州長大,大概喜歡這種小玩意,你拿去送給他吧?!鳖D了頓,又覺不妥,“算啦,用晚膳時,我親自去。咱們不是招了個擅做大亭菜的廚子嗎?讓她今晚多做幾道。江公子食欲不振,沒準兒是京都菜不合他胃口。”
她輕輕哼著小曲兒,似乎還是初見成璧時自信、驕傲的魏留仙,和方才抑郁難過的模樣判若兩人。
年輕真好啊,心里裝不住愁,傷心恢復得也快。
從她對成璧的稱呼看,成璧應該入府沒多久,倆人還處在你追我躲的尷尬期,魏留仙對他討好,卻也保持著距離。
在她看不見的身后,丫鬟正投來猶豫的目光。扇子搖了搖,輕聲對她道:“公主,今日奴入宮去,打聽到了筠郎消息……”
魏留仙停下手中動作,回頭看她。
“筠郎原是在司造局當差呢,聽聞很受司正大人賞識,月前還任了御造使。”
“司造局……”魏留仙稍一思索便了然:“很合適他,他本就喜歡讀這方面的書,看來要多謝元卿殿下費心安排了。你可面見他了?”
“奴遠遠地看了筠郎一眼,”丫鬟注意到魏留仙的關切,安慰道,“筠郎過得不錯,周圍人待他也尊敬?;蚴翘脹]見的緣故,總覺得身量比當時還高一點呢?!?
魏留仙輕輕一笑:“我都長高了,他長高也不稀奇?!?
接著就是沉默,長久的沉默。丫鬟遲疑道:“公主……”
“嗯?”
“您不想找筠郎回來了嗎?”
魏留仙道:“不是我不找……他如今已為宮官,恐怕不愿到府中來了?!?
“怎么會?您若請他,他定會回來的?!?
魏留仙笑笑,眼中不知是欣慰還是寥落:“月嬋,去封五十兩銀子,下次入宮領例收時交給他。最近皇姊裁減宮司用度,他俸祿若受影響,有這些銀子也可周濟。”
月嬋領命,魏留仙又從一方抽屜中拿出公主府令牌一剖兩半,想也不想,就將副牌遞過去:“再把這份銘牌交予他,他若想來找我,隨時可以。”
“這……”月嬋道,“公主,這塊是留給公卿的呀,就算您送筠郎,他也不敢收吧?!?
“哦,那就給公卿留著。”魏留仙再將自己那塊拋給她:“太平年月,這塊我拿著也沒用,你替我給他吧。他若不要,便說我隨他丟在什么地方,見你拿回來,就要罰你?!?
月嬋接過牌子嗔道:“公主……您莫要嚇唬他,沒得筠郎真丟了去,還要害我受罰?!?
魏留仙笑笑:“你就這么傳話。孟筠豈會丟我的東西?”
月嬋也只是開玩笑讓她放松,接了牌子便告退。她走后,魏留仙側頭望向寢殿西側擺著的一盆竹景,柔和卻失落地注視良久。
這方竹景至今還放在那,前橋此前從未留意,如今才知是為紀念某人的緣故。
你光看著有什么用啊?開了府就去找他,這不是你說的嗎,為什么不親自見他?
前橋急得幾乎要問出聲,卻只能干瞪眼。
她不親自去問孟筠,是怕被拒絕嗎?可事實正如她擔心的那般,孟筠沒丟她的牌子,也一直沒去見她。
所以,孟筠又在想什么啊!即使現(xiàn)在好不容易與她見了面,也不肯相認?
幻象在欲裂的頭痛中消失殆盡,她還握著那截手腕,孟筠的五官在眼前放大清晰。
一股強烈的感情隨著視覺的恢復涌上心頭,她驀然收緊五指。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