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伴隨著小腹上規(guī)律而溫暖的安撫,她的思緒漸漸飄遠(yuǎn)。
金色夕陽刺入眼底黑暗,均勻地灑在寬敞的房間中。前橋把微酸的背挺了挺,手中執(zhí)著一本書,順手翻到下頁。眼睛卻沒往字上瞧,直越過書本,看向趴在桌子上的魏載寧。
小家伙正一臉苦大仇深地和紙筆作斗爭,偷偷抬眼,正撞上前橋的視線,嘆了口氣繼續(xù)抄寫。
“怎么了?”
前橋提著氣,聲線幅度高得做作,載寧終于找到了撒嬌的理由,放下筆就往前橋膝蓋上爬,一邊爬一邊假哭:“我不抄啦,不抄啦,抄得手腕都疼啦!皇姨你看吶!”
前橋憋著笑看一眼,伸到眼前的白嫩小手瞧不出哪里疼,倒是握筆處當(dāng)真紅紅的。她沒像載寧期待那般為他鳴不平,輕描淡寫地把面前的手推開:“找你母皇說去,又不是我罰你抄。你抄得慢,還害我在這里看著,日落都不能走?!?
“皇姨,皇姨……”魏載寧撒起嬌來恐怕小貓小狗都要往后讓讓,他撇著嘴可憐巴巴道:“知道你最疼載寧,舍不得我受累的,我們一起抄吧。”
還沒等前橋做出反應(yīng),魏載寧就一路小跑過去,將筆墨紙硯一一端到前橋面前,利落地為她鋪紙研墨。
“把紙筆都給我,你用什么抄?”
魏載寧討好地沖她笑,眨巴著真誠的眼眸解釋道:“皇姨,我先歇一會兒。等你幫我抄完一遍,我就歇好了,到時我再抄。”
用撒嬌換來他人為其捉刀,是魏載寧的強(qiáng)項。前橋只當(dāng)沒發(fā)現(xiàn)他的小心思,模仿他幼稚的字跡抄寫起來。
魏載寧乖乖地看著她寫字,一邊看一邊夸。說她人美心善,學(xué)識淵博,尊老愛幼……前橋并不理他,載寧最終詞窮,想了想又道:“皇姨,母皇前日問我,對上古史書中晉獻(xiàn)公假虞伐虢之事有何體悟呢?!?
前橋的筆頓了頓,未抬頭問道:“是嗎,你如何答的?”
魏載寧道:“虞公短視,只見眼前之賄,不辨唇齒之親。與虢國守望相助足以抵擋強(qiáng)晉,他卻假人以道,助敵伐鄰,最終速禍至己,招致滅亡?!?
“嗯?!鼻皹虻溃暗故遣诲e?!?
載寧繼續(xù)認(rèn)真道:“若以今論,我大荊與興國也互為唇齒,共御西梧。興國雖小,卻是西梧東進(jìn)途中要塞,于我大荊是友非敵。若興君有識,也應(yīng)與大荊敦睦休兵,莫讓友邦名存實亡。”
前橋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母皇怎么說?”
“她說我想得對,還說老師教得好?!蔽狠d寧小聲討好道,“我可沒說是皇姨教的?!?
前橋道:“嗯,乖啦。”
“雖然興國總有匪人南下滋擾邊境,我還是喜歡興國,不喜歡西梧?!蔽狠d寧歪頭笑道,“因為興國是熙衡舅舅的家呀?!?
一想到趙熙衡,前橋的心都有些蕩漾。加上魏載寧處剛剛傳來的“捷報”,笑容幾乎要藏不住。西梧版圖不斷擴(kuò)大,其吞并東南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早已成為荊國心頭之患。若是興國請求聯(lián)姻,現(xiàn)在正是好時機(jī),荊國幾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興國的使者,估計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魏載寧見她抄到最后一句話就要擱筆,忙雙眸晶晶地看著她,那圓溜溜的烏黑瞳仁中倒映著前橋的滿面柔情。
“皇姨,你再幫我……”
載寧的嘴唇一張一合,后面的話卻逐漸聽不清晰。
前橋眨眨眼,一絲清明讓她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一次搞錯了。這張臉上的柔情和話語并不來自她,而是那個不知去了何處的魏留仙……
在意識到此事的瞬間,好像披著的假皮被驀然揭穿,黑暗又將她從那個布滿余暉的書房中扯回,扔到硬邦邦的榻上。
她睜開雙眼,成璧、樂儀、羅子昂等人正在身旁看她。
頭疼欲裂,心臟跳得飛快。前橋心中暗嘆,再這么“魂穿”下去,不僅身體難受,她的精神也在崩潰邊緣。
“醒了?感覺好些了嗎?”成璧抓著她的手,擔(dān)憂地問。
前橋想坐起來,手觸摸到被窩中的大腿,繼而發(fā)現(xiàn)衣裙都被脫下,傻眼道:“是誰幫我換的衣服?”
樂儀和子昂都看向成璧,前橋才松一口氣。成璧卻沒松氣,自責(zé)道:“為何會疼得昏過去?是、是不是昨晚……”
昨晚?唔,咋還有不打自招的……
樂儀湊過來好信兒道:“嘿,昨晚?昨晚怎么了?啊呀,江公子莫非‘響春雷’啦?”
成璧紅著臉沒說話,前橋道:“什么是‘響春雷’?”
“春雷響,萬物長。若非江公子春雷一震,哪有月露紅潮伴雨來?”
前橋聽出不對勁,她又是在開黃腔,合著行房撞到月經(jīng)也要有個吉利的名頭。成璧抿著嘴,樂儀并不知他不自在,還在喋喋不休:
“可惜你家公主還沒有公卿,否則露期一過,行房定然有喜——皆是江公子響雷之功。”
這都啥跟啥?成璧終于聽不下去,扶著前橋坐起后,就出去給她端補(bǔ)藥。前橋借機(jī)岔開話題:“我身體一直這么差嗎?”
她這幾次回憶起魏留仙,對方都活力得讓人嫉妒,能騎能喝,還能釣凱子玩男人,和孱弱兩字一點(diǎn)都不沾邊。
樂儀調(diào)侃道:“是梁庶卿沒照顧好你,回去要家法處置?!鼻皹蚓蜎_她翻了個大白眼,她自己也樂了:“你別故意偏袒他,要我說,你月痛還真是庶卿之失——你是陽衰了?!?
“啥意思?”
“你久無公卿,伺候床笫的都是滯勢之奴,陽物缺少男精,陰寒在內(nèi),郁積成疾。你若是得個公卿,或是同梁庶卿圓房,立馬就好了。”
……看不出來樂儀還是個民科大師啊,又是響雷又是陽衰,聽上去這么不靠譜呢?
前橋反駁道:“你也沒有縣卿,合著就我陽衰,你不陽衰?”
樂儀道:“我只是偶爾消遣,又沒像你一樣,納了近二十使奴。這么多陰盛之男在旁,你又不強(qiáng)身健體,可不是會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