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的神醫(yī)是周太師找來的。

百官們又心生狐疑：難道這位神醫(yī)還真是滄海遺珠，能治皇帝的病？

眾人都靜靜觀望，很快，又是一個新年過去，趙輔依舊沒醒。留在京中的三位皇子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的心轟的一下燃了，許多曾經(jīng)想過、后來又不敢想的事，如跗骨之蛆，密密地爬進了他們的心頭。他們竭力不去想，可哪里能忘。

年后，三位皇子輪流進宮侍疾。

眼見皇帝真的要醒不過來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堂上的百官們都漸漸有了想法。

開平三十五年，二月初二，春龍節(jié)。

唐慎穿著簇新的官袍，迎著一場冰冷的春雨，來到勤政殿。春雨都是無聲而細(xì)密的，唐慎撐了傘卻沒什么用，小雨潤濕了他的衣擺。他稍稍搭理了一番，同屋的戶部左侍郎徐令厚便到了。

徐令厚見唐慎衣擺被浸濕，他笑道：“左右今日也無事，唐大人不若先回工部一趟?！?/p>

說的是回工部，其實就是讓唐慎直接回家了。

以前王溱就總是在當(dāng)差的時候，借著“回戶部”的名義，不知去向。比如他與唐慎初遇時，戶部尚書王溱當(dāng)時應(yīng)該在戶部當(dāng)差，可他卻出現(xiàn)在了傅渭的府上。

徐令厚是王溱的心腹，比秦嗣更得王溱的心意。唐慎揶揄道：“戶部的官可都深諳此道??！”

誰料徐令厚目露詫異：“難道還有誰也經(jīng)常去工部？”

唐慎：“你家尚書大人。”

徐令厚笑道：“難道不是唐大人的枕邊人？”

唐慎：“……”

比臉皮，他果然厚不過戶部這群人！

不過有句話徐令厚可說錯了，王溱哪里是唐慎的枕邊人？別說同床共枕了，他們兩個都快半年沒見過了！王溱一去金陵，便脫不開身，已經(jīng)在金陵待了足足三個月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只見一個衙役小跑著進了屋。

徐令厚：“何事如此驚慌？”

衙役：“回大人的話，陛下醒了！徐相公命令小的們到各個大人的堂屋里都說一遍，要您們立即去福寧宮呢?！?/p>

唐慎和徐令厚微微張了嘴，皆是錯愕不已。

誰都沒想到，昏迷了兩月之久，趙輔竟然還能醒過來！

勤政殿本就設(shè)立在宮中，如今皇帝一醒，勤政殿的官員們第一時間便趕到了福寧宮外。可是誰都沒能進去，因為周太師正在殿內(nèi)與皇帝說話。等過了幾刻鐘，大太監(jiān)季福出門來報：“陛下召徐相公、王相公、陳相公和耿相公四人進殿?！?/p>

徐毖四人立刻進殿，這次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們四個才出來。

四人神色晦明不定，徐毖抬頭望了眼勤政殿外等著的二十多個高官，其中便有他的得意門生余潮生。徐毖揮揮手，道：“今日都回去吧，今日陛下剛剛蘇醒，龍體不適。自明日起，勤政殿每日派兩名官員入福寧宮當(dāng)差?！?/p>

眾人齊聲道：“是?！?/p>

百官們都走了，周太師卻依舊在福寧宮中。

趙輔雖說醒了，可還臥榻難行，需要調(diào)理一段時日。不過第二天，一封圣旨便送去江南：趙輔召王溱回京。

四日后，尚書左仆射王子豐王大人，風(fēng)塵仆仆地回到盛京。

王溱是上午剛回的盛京，下午，唐慎就接到圣旨，要他入宮面圣。

兩人再次相見，居然是在福寧宮前。唐慎望著半年未見的師兄，心中百感交集。相思之情并非寫信就能寄托的，兩人都深深地凝視對方。王溱抬起手，以食指抵唇，輕輕地說：“噓?！?/p>

唐慎嘴角勾起：“走吧，王大人。”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邁步進了福寧宮。

一入殿，唐慎便聞到了一陣陣濃郁的藥香。周太師并不在殿中，季福領(lǐng)著王溱、唐慎二人走入寢殿，只見一個花白頭發(fā)的老者正守在龍榻旁。

“臣王溱/唐慎，拜見陛下?！?/p>

趙輔的身子并沒外人想的那么弱，此刻他正躺在床上，倚著靠枕，低頭看折子。聽到聲音，他抬起頭。唐慎看見他的臉龐，心中一驚：皇帝竟然瘦成這樣了！

趙輔從未如此瘦過，兩頰凹陷下去，臉上的皺紋更多了。但是他目光清明，雙目炯炯有神。見到唐慎和王溱，他將折子放下，朝他們招手道：“走近些吧，朕如今可沒有力氣與你們高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