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即，蘇溫允就找來喬九，要他通過蕭砧宴請耶律勤和耶律舍哥。

大宋，幽州城內(nèi)。

唐慎是三月來的幽州，如今過去三個多月，趙輔派了余潮生來接他的差事，他與對方交接了幾日后，就要回盛京。

兩人把差事交接完后，余潮生笑道：“恭賀唐大人?！?/p>

唐慎故作詫異道：“多謝余大人。只是下官不明白，大人此言是……”

余潮生撫了撫下巴上短短的胡須，溫和地笑道：“唐大人回京后，定然會有一番好機(jī)遇。而我不能與唐大人一同回去，所以先行道喜了?！?/p>

唐慎露出驚喜的表情。

等到私下與王溱見面，唐慎道：“師兄，可是因為我，皇上才會派余潮生來？”

王溱抬起一眉：“哦？”

他引導(dǎo)唐慎說下去，唐慎便道：“此番遼國一行，我雖然不能說把差事辦得盡善盡美，但也沒有過錯。如今蘇大人去了后，更是幾乎辦成了所有事。然而此事只有我們幾人知曉，圣上必然不能公之于眾。所以若是圣上想獎勵于我，十分困難。師兄曾經(jīng)說過，不出意外，五年內(nèi)我不可能升官到二品，最多三品。而如今，我尋思圣上有意擢升我?！?/p>

王溱俊雅柔意地笑了聲：“四年內(nèi)連升四品，圣上真是慧眼識珠，小師弟也是棟梁之才！”

唐慎：“說正經(jīng)的呢?！?/p>

王溱一愣，似乎沒想到唐慎會這么直白地說話。然而回過神后，他低聲道：“你更依賴于我了。”

這聲音太低，幾乎只有王溱一個人能聽見，唐慎：“師兄方才說了什么？”

王溱：“說你猜得不錯。”

唐慎本就對自己此番回京后會升官的事有所猜測，如今得了王溱的認(rèn)同，他驚喜之余，又惆悵起來。他愧疚道：“但是為了讓我升官，皇上特意派了余潮生來，是要分師兄你的權(quán)了。”

唐慎要升官，那他與王溱這一黨的權(quán)勢自然更盛。趙輔為了權(quán)衡朝堂，才將余潮生派來。余潮生也摻和了銀引司的事，他回去后，趙輔當(dāng)然也會像獎勵唐慎一樣，獎勵余潮生。除此以外，唐慎來幽州不是真的為銀引司而來，余潮生卻是。

只怕幾月后，余潮生便能知曉銀引司的一些內(nèi)幕。而他的老師徐毖也會知曉一二。

唐慎二十歲就能官居三品，背后的黨派動蕩，不可忽視。

唐慎覺得自己的事牽扯到了王溱，還害得他被余潮生牽制，這讓他心存愧疚。王溱卻道：“哪怕沒有你，皇上也會再派人來。此事乃注定的，銀引司從不是我的一言堂?！?/p>

唐慎：“可余潮生來之前，并非這樣，銀引司是師兄的?！?/p>

王溱嘴唇動了動，他用一種深邃沉思的目光望著唐慎，久久不言。唐慎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他忍了會兒，小聲道：“師兄？”

王溱的聲音驟然嚴(yán)厲：“我忽然在想，在小師弟心中，我到底是怎樣的人?！?/p>

唐慎：“啊？”

王溱沒回答，唐慎只能苦思冥想，給出答案：“在我看來，師兄聰慧通透，圓滑卻不世故，謹(jǐn)言慎行卻不迂腐。任何難事只要有師兄在，我總是心安的。師兄年長我九歲，可九年后，我絕遠(yuǎn)不及師兄。”

王溱：“那你覺得，我做許多事時，為何要去做它？”

唐慎徹底懵住，他不明白王溱到底要說什么。

王溱有些失望，他深深地看了唐慎一眼，道：“你我是知己，我將小師弟看做二十九年來，最懂我，最明白我心意的人。我孤身一人等待了二十九年，終于等來了一個懂我的人。然你竟從未想過，三年前我為何要去刺州，去年我為何要接銀引司的差事。乃至那日在虛極樓上，我與你說同門為朋，同志為友，到底說的是何事。”

唐慎心潮震蕩，王溱對他表露出了一絲失望，可他從王溱的語氣中讀出的更是一種受傷與孤獨。

說完，王溱轉(zhuǎn)身離去。

唐慎震動至極，他一把拉住王溱的袖子，高聲道：“師兄為何而做官？”

王溱腳步停住，他轉(zhuǎn)過身，定定地望著唐慎，眼底有希冀和期盼。

唐慎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地凝視著王溱，他一字一句地道：“我知曉，我從來都知曉。師兄做官，從不是為了功名利祿，為了權(quán)勢滔天。師兄從不是個清官，也從不刻板于尋常禮數(shù)和方法。可你卻是個真正的官。所以那日我得了蜀地出現(xiàn)交子的折子后，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師兄。因為我知道，唯有師兄，才會不懼艱難險阻，于暗暗長途中，攫取那盡頭的一抹曙光。”

王溱怔然于原地。

唐慎捏緊了他的衣袖，良久，王溱伸手拉住了唐慎的手。他緊握著唐慎的手，將它從自己的衣袖上拉開。然拉開后，他并未松開唐慎的手，而是依舊緊握。

兩人靜靜對視，唐慎的心中仿若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他好像懂得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這時，王溱輕輕笑道：“我不是個清官？”

唐慎一愣。

王溱一手握著唐慎的手，另一只手輕輕舉起，懸在唐慎的額邊，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他的動作溫柔至極，沒有一點責(zé)罰的意思。

王溱：“小師弟到底是在夸我，還是在罵我呢？”

唐慎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那只手碰過的額角，忽然他緩過神：“師兄，你竟又捉弄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