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可是不對啊……”溫玖喃喃自語道，“就算是現(xiàn)在的溫家都沒有那個能力能把一個大活人給弄到監(jiān)獄里面二十年，何況是二十年前……？”

溫玖隱約記得一點自己小時候的生活。

那個時候他們的家境好像并不好，住的地方也是一個十分平常的小住宅區(qū)，每天外面都會有吆喝叫賣的聲音，早起有小販在樓下支起攤子，賣飯的、煎餅的，五花八門。

溫夏曾經(jīng)告訴過他，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父母的關(guān)系還是很好的。只是租住的小地方十分不安全。

后來，溫建國搭上了賀蘭家的生意，似乎是由周漫柔在其中牽線的緣故才慢慢的做大了起來。

可僅僅是這樣，在b市甚至算不得‘有錢人’的行列，在他四歲的時候，絕對不可能做得到把一個人給關(guān)在監(jiān)獄之中二十年。

賀蘭樞聞言有一瞬間的沉默，雙眼直直的盯著溫玖。

溫玖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的有些抗拒。

他覺得，后面這個原因，大概是他永遠(yuǎn)都不想知道的東西。不論這個東西是什么，對他而言，都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賀蘭樞伸手握住了溫玖的手，捏在手心里面看了看。

溫玖的手比尋常人的小，但是整體看上去卻很協(xié)調(diào)，而且手指比較長，如果不放在一起比較的話，是看不出來有很明顯的差距的。

外面下著雨，現(xiàn)在是夏天，絕對不可能開熱風(fēng)或是暖氣的，所以他的指尖有些冰涼。他捏著溫玖的手，垂眸盯著他粉紅色的指尖，“是媽做的?！?/p>

溫玖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的迷惑反問了一句，“什么？”

賀蘭樞抬起頭又看他。

溫玖慢慢的消化了賀蘭樞說的意思，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媽做的？”

周漫柔？在他四歲的時候？！

溫玖的臉色突然一白，“可是媽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是為了你和溫夏。”賀蘭樞垂眸，他又捏緊了一點溫玖的手，另外一手像是想抱他，腳步動了兩下，卻又像是不知道怎么辦一樣縮了回去，“有些事情，你可以親自去問一問你父親?！?/p>

“四歲的時候，媽去了溫家，和你父親做了一個協(xié)議。三年后，你七歲，她帶著我和賀蘭紹去了你們家。”賀蘭樞慢慢的把當(dāng)時的事情告訴溫玖，他說得很慢，盡可能的把話簡略，只說出了其中的重點部分。

溫玖舔了舔嘴唇，他的嘴唇有些干，但是半邊臉被吹的全都是毛毛細(xì)雨，不仔細(xì)看看不出來，只是臉和嘴巴覺得很涼，舌頭舔過的時候甚至帶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甜味，他恍惚的看了一下陰云密布的天空，腦子紛雜成了一團(tuán)亂麻。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覺得腦子好像有點不夠用，于是手忙腳亂的從柜子里面拿出了紙幣，一邊寫一邊說出聲音，也不知道是要說給誰聽，“我四歲的時候，媽去了溫家?！?/p>

“嗯。”賀蘭樞盤腿坐在溫玖面前，溫玖拿著根筆，一點點的在紙上面仔仔細(xì)細(xì)的寫下了這些時間上面的所有事情。

他時不時的抬頭看一下，遠(yuǎn)處看起來，他們兩個就像是兩個趴在地毯上面算數(shù)的孩子。

“七歲的時候，媽帶著你和賀蘭紹去了溫家。”溫玖在這句話上面畫了一個紅線，然后抬起頭，眼神有些發(fā)飄，“我姐姐說，是從那一天起，我的病情開始恢復(fù)，溫……我爸開始對我們好，又重新找了保姆照顧我們的?！?/p>

賀蘭樞點了點頭，拿過了他手里的筆，在一邊的空地方上面又補充了一句，“你和賀蘭紹同歲。你四歲的時候，賀蘭紹也是四歲，在媽和爸達(dá)成協(xié)議的同一年，媽帶著我和他去了溫家?！?/p>

溫玖看著賀蘭樞筆下寫出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字跡，眉毛微微的皺起——所以那一年，才有了周漫柔在他和溫夏七歲的時候，帶著賀蘭樞和賀蘭紹上門，要訂婚的想法？

“那，四歲那年到底媽去溫家是要做什么？”溫玖突然抬起頭，溫建國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一定是有一個什么契機的。

他四歲那年陷入了如同自閉一樣的自我封閉期間，誰都不認(rèn)得，動不動的還會出現(xiàn)攻擊人的傾向，所以溫建國對他幾乎已經(jīng)處于半放棄的放養(yǎng)狀態(tài)，那個時候，家里的經(jīng)濟也不算好，五口人還住在一個三室一廳，不足一百坪的小房子里面。

b市寸土寸金，一百平的房子就已經(jīng)是一個小公司老板要奮斗很久才能買下的房產(chǎn)了。

可那之后，溫玖記得他們好像突然搬到了新家——也就是現(xiàn)在的家里。

三層的別墅，面積他不知道，但是在市中心的位置還能擁有一個大花園，以溫建國的財力，即便是現(xiàn)在想要買這么一棟別墅，都是需要把錢包翻個底朝天的。

溫玖像是突然抓到了什么，抬頭看向賀蘭樞，試探一樣的道，“是因為錢嗎？”

賀蘭樞沉默的點點頭，看著紙上被溫玖畫了不少箭頭的文字說明。

溫玖手里的筆突然松開，像是有些無力一樣的靠到了后面，他的頭發(fā)服服帖帖的順在臉上，看起來又乖巧又可憐。

賀蘭樞抿唇，把他整個人都抱到了懷里，溫玖吸了一下鼻子，心里對于溫建國最后一絲的念想都完全被消磨干凈了。

他還記得不久之前，他和溫夏還說起過這件事情。

溫夏那個時候其實也還小，但是她天生對數(shù)字就很敏感，別的可能不記得太清楚，卻記得周漫柔和溫建國簽了什么協(xié)議，而且反反復(fù)復(fù)說了很多次一個數(shù)字：三億。

三億有多少？

溫玖不知道，他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

現(xiàn)在的三億都依然是一個很龐大的數(shù)目，何況是二十年前？

“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同意了李美梅的要求，把孫健康給弄到牢里去的？”

賀蘭樞‘嗯’了一聲。

溫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這整件事情發(fā)展到現(xiàn)在，又能怪得了誰呢？

因為溫建國出軌，李美梅破壞了人家的家庭卻又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二十年前就想要除掉他。保姆林翠華因為她濫賭的丈夫，為了林翠華許諾給她的不知道多少數(shù)目的錢，綁架了當(dāng)時才不過四歲的他，可卻在陰差陽錯之下毀掉了三個家庭。

溫玖因為那一場事故變得封閉起來，莫策醫(yī)生一家支離破碎，林翠華自己一家人，她丈夫在的車頭被直接壓扁，當(dāng)場身亡，據(jù)說尸體被拖出來的時候，甚至只剩下了一堆肉泥。她的兒子也因為她的緣故導(dǎo)致了終身殘疾。

周漫柔最初大概是只想著拿錢找溫建國，想要他同意溫玖、溫夏和賀蘭家聯(lián)姻的事情——然而溫建國當(dāng)然不會不同意，可李美梅卻趁著這個要求，為了永遠(yuǎn)后患，以此為要挾讓周漫柔把孫健康給弄到牢里，再給林翠華點錢封住她的嘴。

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溫玖輕輕的把那一張紙撕了下來，兩根手指不經(jīng)意的捏著玩兒，突然抬起眼皮問道，“媽和我爸簽的協(xié)議是什么？”

賀蘭樞突然不做聲了。

溫玖又坐直了身體——他本來只是突然想看一下，二十年之前的那個協(xié)議簽訂的時候，到底是有沒有法律效用的。

可現(xiàn)在看來，又另有隱情？

“如果你需要……”賀蘭樞皺著眉，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溫玖打斷了。

溫玖整張臉很嚴(yán)肅，他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可現(xiàn)在卻頂著這么一張臉對著賀蘭樞，一時之間居然還有些詼諧的意思。

賀蘭樞盡可能的板著臉對他，就見溫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他把手里的紙折疊好放在口袋里面，“你不用告訴我了?！?/p>

他說，“我找個時間，去醫(yī)院好好問一下我那個爸?！?/p>

賀蘭樞突然就笑了。

他說，“好?！?/p>

溫玖還是沒有著急著去，這一切知道的既然已經(jīng)差不多了，他心里的結(jié)也差不多被打開，籠罩了他幾乎半輩子的陰云散去，就像是隨著突然之間轉(zhuǎn)晴的天氣一樣，就連呼吸都覺得輕松了不少。

往常壓在心上，像是有一個氣泵一樣的東西一下被突然抽開，溫玖只覺得他簡直是吃嘛嘛好睡嘛嘛香。

去醫(yī)院的事情，溫玖想了很久，還是沒有告訴溫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