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和外面的門衛(wèi)說過,所以登記核實了身份之后就直接進來了,溫玖跑過去開了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莫醫(yī)生,和分別圍在他身邊的三個都坐著輪椅的人。
這一幕,突然之間就看的溫玖楞了一下。
他好像猛然間覺得有一種違和感,但是他又說不上來是因為什么。
那個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溫玖抿了抿唇,“莫醫(yī)生,快請進?!?/p>
莫策手里還帶著一堆東西,溫玖剛打算關(guān)門,就看到了正拾階而上的余典,兩人擦了個照面,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余典站在樓梯口外面反射著雪地顯得更加亮眼的光芒從他的背后照過來,一瞬間連他臉上的疤痕都軟化了。
良久,還是溫玖先開了口,“愣著干什么,進來啊?!?/p>
余典垂下頭,慢慢的上了樓梯。
溫玖看著他緩緩的出了口氣,他不知道嚴(yán)家、余典家和賀蘭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讓余典和嚴(yán)郎不至于再走到上一輩子那樣。
他不想做王導(dǎo),可卻讓余典和嚴(yán)郎在冥冥之中成了因他受害的伯仁。
溫玖關(guān)上房門,打量了一下因為人多起來而顯得熱鬧萬分的室內(nèi),臉上露出來笑容,“可以下鍋啦!”
余典和夏佑、尚左、莫策醫(yī)生跟他的夫人都不認(rèn)識,介紹了一番之后也慢慢的熟悉了起來。
莫策醫(yī)生在m國已經(jīng)生活了數(shù)十年,對于第一賭城顯然印象也十分的深刻。
人好還是壞,經(jīng)營的東西其實并不能完全詮釋,因為身處余典現(xiàn)在的這個位置,下面還有無數(shù)個人,他即便是再厲害,也終究只有一個人。
“令尊和令堂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了?”張桐腿腳不便,也不好像是尚左一樣的隨意夾自己想吃的,所以莫策醫(yī)生全權(quán)代勞了。
桌子上的菜品少說有二十多種,莫策粗略看了看,除了一些必備的調(diào)味涼菜之外,他們所喜歡的,居然也涵蓋了挺多。
他不由得佩服賀蘭樞的心細(xì)周到。
余典慢吞吞的咀嚼著口中的飯菜,頭也沒抬,“死了?!?/p>
溫玖手里的筷子沒拿穩(wěn),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面,被正好轉(zhuǎn)旋轉(zhuǎn)臺轉(zhuǎn)的正開心的尚左給甩到了一邊。
飯桌上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溫玖的手被賀蘭樞握著拉了回去,就挺余典輕輕笑了一聲,“高層出了叛徒,我媽在我爸前面沒擋住子彈,直接穿透了我爸的心臟,當(dāng)場就死了?!?/p>
張桐頓時摀住了嘴巴,眼神之中滿是不忍。
余典臉上的刀口都還沒有落痂,這件事情發(fā)生到現(xiàn)在,最多也不過是最近一個月的事情。
可偏偏余典說的話就像是和他絲毫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一樣,溫玖看著他的樣子,捏著賀蘭樞的手幾下,都沒有敢問出口:余菲呢?
余典的父母和他們的關(guān)系很好,身在大洋彼岸,但是也時常會通訊。
他的母親是地道的m國美女,并不是比例很硬朗的那種,反而看起來就像是個娃娃,除了m國普遍因為年齡的緣故會留下的皺紋,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少女。
溫玖再也沒有什么胃口繼續(xù)吃東西了,余典在吃的時候不停地在看這手上的表,等到指針走到了九點的時候,他放下了碗筷,對著賀蘭樞笑了笑,“我走了?!?/p>
賀蘭樞也沒有起身送他,目送著他離開了家門。
溫玖透過門縫看到了跟在余典身后兩個身材魁梧的保鏢,他們后腰鼓囔囔的像是裝著什么東西,面色僵硬嚴(yán)肅,就像是個機器人。
他扒拉了兩口燙熟的菜,剛才還很可口的飯菜一下子變得沒有了味道起來。
其余的人也像是沒有了什么心思再吃飯,干脆都放下了碗筷閑聊了起來。
說著說著,他們就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夏佑和尚左的腿上。
“我的研究課題已經(jīng)向前進了一步?!蹦t(yī)生說到了自己熟知的領(lǐng)域的時候,眼神也散發(fā)出了熾熱的光彩,張桐在他身邊笑吟吟的看著,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支持著他的事業(yè),“兩年前我做出了機械心臟,在那的四年之后,我也一定可以做出能夠代替人的神經(jīng)機構(gòu)自行生長長達數(shù)十年壽命的膝蓋骨!”
溫玖對此深信不疑。
他狀似不經(jīng)意的道,“這個意思,是和蚯蚓斷掉之后也能再生的原理是差不多的嗎?”
“對?!蹦咭矝]想到溫玖?xí)则球九e例子,“可是蚯蚓并不夠,它再生的能力也是依靠著腹部的神經(jīng)重新長出頭和腦、而一旦缺失了神經(jīng),再生的能力也會被剝奪?!?/p>
莫策醫(yī)生說著笑了笑,“我接觸了這個課題十幾年,在這個地方鉆了很久的牛角尖,可是沒有任何突破,最后只能放棄?,F(xiàn)在的實驗還在一點點的向前進展,只是中間有些內(nèi)容,我就不方便說了?!?/p>
溫玖理解的點了點頭,沒敢看莫策,托著下巴把視線垂到了還在沸騰著的鍋里,“我之前看新聞還說哪個海域捉到了一條殺不死的蟲子,不管砍成幾段,只要不把它給砸的稀巴爛,就能一直生長?!?/p>
莫策醫(yī)生聞言頓時驚詫的看向了溫玖,溫玖笑嘻嘻的抬起頭,“不過好像被捕上岸沒多久就死了,科學(xué)家說是不能在陸地上生活太久呢。”
莫策醫(yī)生抿著唇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再繼續(xù)說什么。
他們在這里一直說到了快要十一點,張桐的身體不好,早就已經(jīng)昏昏欲睡的靠在了椅背上面,有一下沒一下的睜著眼睛,溫玖看了看時間,“家里還有多余的房間嗎?”
“不用了?!蹦邤[了擺手,“咱們都在同一棟樓,只是最近雪大,出行不方便,一直沒有出過門而已?!?/p>
溫玖這愣了愣,還是堅持著把他們給送了出去。
電梯很給面子的剛出門就到了這一層,溫玖看著電梯外面的數(shù)字開始跳躍,這才走到了旁邊的窗戶上往下看。
外面的燈早就亮起來了,偶爾會開過去幾輛車,但是顯然不是余典。
他被風(fēng)吹的手生疼,卻一點都不想進屋,直到肩膀上面一個帶著熱氣的外套被披在自己身上之后,溫玖才慢慢的靠到了賀蘭樞的懷里。
他轉(zhuǎn)過身,正面的把臉埋到了他的胸前,聲音輕輕的,“余菲怎么樣了?”
雖然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但是那個滿臉蒼白,永遠不能肆意奔跑笑鬧的姑娘卻像是一抹陽光一樣,余典不小了,可是不管是多大年紀(jì)的人,都不可能承受的住一夕之間親人全部離去的噩耗。
賀蘭樞沉默了一瞬,高大的身影完全把溫玖遮擋住了,樓道里面空蕩蕩的,只余下了他低沉的聲音,“余菲的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但是一直昏迷不醒。在余先生夫婦身亡的當(dāng)天進了icu,一直沒有出來過?!?/p>
溫玖的眼眶漸漸的濕潤了,他扯著賀蘭樞的袖子,崩潰的一絲力氣都沒有,與其說是問句,倒不如說是無可奈何之下的自言自語,“怎么會這樣啊……”
他根本不相信以賀蘭紹的能力會有本事跨國干出這樣的事情,如果他能做出來,上輩子最后也不會以蘭蘭為籌碼要挾他不斷的偷取公司文件,更加不顧一切的四處找人結(jié)盟。
溫玖突然抬起頭,抬起來的一瞬間眼淚從眼眶里面滑落出去,像是看著賀蘭樞哭一樣,“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把賀蘭紹當(dāng)成一回事?”
賀蘭樞用拇指擦掉了他的眼淚,“某種層面上來說,是?!?/p>
溫玖又眨了眨眼睛,情緒低落的撇了撇嘴,垂著頭,一步步的挪回了門里。
賀蘭樞面色陰沉,他唇角緊抿著看著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開始下的雪,良久,才回去關(guān)上了門。
溫玖心情低落,即便是出門的時候賀蘭樞給他穿了再多的衣服,冷冷熱熱的來回沖擊,半夜的時候他也還是吐了幾回。
他貪辣,雖然克制著,但是吃的也不算是少,吐出來的東西嗆的整個喉嚨、鼻腔都是酸辣辣的,溫玖也不知道是身體難受,還是因為是心里難受,哭的不行。
賀蘭樞半夜把他送到了急診,由于大雪的緣故出車禍的人也急劇增多,急診室外面也都排起了長龍,賀蘭樞沉著臉把溫玖直接送到了院長室,頭發(fā)白的幾乎透明的老院長只是看了一眼在賀蘭樞懷里的溫玖就很遺憾的搖了搖頭,“很遺憾,樞,我能開的藥只能治療他的身體?!?/p>
他說完,打開了里面一個房間的門,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賀蘭樞一言不發(fā),把溫玖直接抱了進去。
院長的副職是心理治療,已經(jīng)取得了很多的學(xué)術(shù)界的大獎項和勛章,溫玖剛一進來,就覺得好像能長長的喘口氣了。
“你放我下來吧?!睖鼐烈膊缓靡馑剂?,他其實吐了幾次之后就沒事了,可也不知道是為什么,頭就是昏昏沉沉的厲害,像是有人在拿鑿子使勁的敲擊一樣,恨不得在他腦袋上剜一個洞。
“不難受了?”賀蘭樞皺著眉,倒了一杯溫水給他。
溫玖漱了漱口,坐在床上,任由賀蘭樞給他蓋上被子,沒什么精神的搖了搖頭,“就是一下子……”
一下子怎么樣呢?
溫玖又‘嘶’了一聲,煩躁的甩了甩頭,所有的事情,早就已經(jīng)在他不知不覺之中就進入到了一個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程度。
如果他這一世和賀蘭樞的關(guān)系依然處于冰點,那么這些被隱藏在假象背后的東西,他是不是直到死,也都不會再知道一絲一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