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這東西真甜

張大壯家在紅沙村的最東面，王金花往這兒來十有八-九就是來張大壯家，葉乘涼不想讓王金花吵著李金鴿休息，便開門出去了，也沒刻意搭理王金花。

王金花一見葉乘涼出來便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腳步，似乎是想起之前在鄉(xiāng)親面前出丑的事了。但是她這種人典型的臉皮厚，像那種程度的問題過幾天便可以變得不痛不癢的，而且她今天來可是真有事，便不屑地看著葉乘涼說：“我找大壯他娘有事，你叫她出來！”

葉乘涼離著大門幾米遠(yuǎn)處，把聲放平了說：“她在午睡，你有什么事跟我說就行了，我會轉(zhuǎn)告她的?！?/p>

王金花還想著羞辱李金鴿一番呢，當(dāng)年李金鴿嫁進(jìn)張家的時候誰不說長得好看啊，生生把她給比沒了，如今李金鴿又瘸又瞎，她還不看看她笑話？便說：“你甭廢話，快叫她出來，不出來到時候她要是在鄉(xiāng)親們面前落了臉面可別怪我沒提醒。”

葉乘涼冷著臉看了王金花一會兒，卻不想王金花這女人沒什么耐性，不過片刻功夫便朝屋里喊開了，“大壯他娘，你們當(dāng)年抱養(yǎng)大壯的時候我跟大力他爹可是過來看過的，我知道你們家里窮，吃個糧都得上門去跟人借，衣裳破了都沒料子補(bǔ)，可是這人情都是有來有往的，你這躲著不出門算是怎么回事啊？！”

屋里的李金鴿本來也快要醒了，王金花這尖銳的聲音一響，當(dāng)即便睜開了眼，一時沒搞清怎么回事，再加上屋子里又暗，折騰了好半天才摸著自己的拐杖。

葉乘涼擔(dān)心李金鴿會醒，忙回屋去看了看，結(jié)果差點(diǎn)沒嚇出個好歹來，虧得他進(jìn)來得早，不然李金鴿搞不好就會掉到地上了！這炕可不矮，這把年紀(jì)掉下來還不要了命？

李金鴿搭上葉乘涼的胳膊，“阿涼啊，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外面叫喊，是外頭來了人么？”

葉乘涼說：“就那個王金花，誰知道又想鬧什么幺蛾子，您別擔(dān)心，這不是有我在么，不會讓她討了便宜的。”

李金鴿心里稍安，跟葉乘涼出去了，借著外頭的光沒用太長時間便鎖定了王金花的位置，“你有什么事就快說?！?/p>

王金花打量了李金鴿一眼，“我當(dāng)多好呢，還不是又瘸又瞎？嘖嘖嘖，要我說這不是親媽就是不想著兒，大壯他賺點(diǎn)錢多不容易啊，就這么被你全看了病去，嘿，還楞是沒治好。這下倒好了，大壯娶不著媳婦兒也蓋不了房，誰家這般大的小伙子連個媳婦兒都沒有??？真是招人笑話?！?/p>

葉乘涼直接把話接上了，“招人笑話那也是您這樣的招人笑話，聽您的意思您要是病了肯定不醫(yī)是吧？我覺著也是，我要是有您這種就愛嚼舌根的娘肯定也舍不得花錢給看??！還不如多養(yǎng)兩頭豬來得值！”

“你！”王金花氣得不輕，因?yàn)檫@小狐貍精還真是說到了她的痛處，她那個兒媳婦兒精明著呢，表面上對她百依百順，落了個孝順名聲，可真要有花錢的地方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要不是她要面子不想讓外人知道這些，她早就鬧開了！

“你要是沒事我就進(jìn)屋了，大冷天的沒人愿意跟你掰扯這些沒用的?！崩罱瘌澯行┎荒蜔?/p>

“進(jìn)什么屋？我話還沒說完呢！”王金花卷著破手絹硬是裝城里人，說的事卻還是那么小家子氣，“我家秋鳳可快臨盆了，你雖然不被族里承認(rèn)，但這一碼歸一碼，上次我家大力考中廩生你就沒來，這會兒你怎么也該表示表示吧？還真想著盡占人家便宜呢？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當(dāng)年你家大壯來的時候我可是花了十文錢，你怎么著也得把這錢給我還回來！再者說了，你不是差點(diǎn)當(dāng)了秋鳳的婆婆么？于情于理也該去看看不是？”

“王金花！你別扯那么多沒用的！你家秋鳳要是生了，你倒是記得來請我！”李金鴿先前還沒覺著有什么，畢竟她跟大壯的爹抱回大壯的時候王金花確實(shí)是花了錢，可這秋鳳的事，她真是氣得牙癢癢，便忍不住抬高了聲！

葉乘涼不知道誰是秋鳳，一時不好說，后來進(jìn)了屋才聽李金鴿說明白。原來這秋鳳姓陳，如今是張大壯的大堂嫂，本是跟大壯有婚約的。哪知大壯出去服徭役的第二年便有人到處傳大壯死在外頭的消息，這陳秋鳳就嫁給了張大力，也就是王金花的大兒子。

李金鴿說：“當(dāng)年我也是不信，可是后來大壯真沒回來，我也就不好再攔著一個姑娘另找婆家，要不是有次我無意中聽陳秋鳳娘家的人議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原來就是陳家傳出來的。可那會兒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局，我又癱在炕上下不來地，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了?！?/p>

葉乘涼突然想到，那天跟張大壯去劉大同家里借糯米回來時見到的兩個婦人，有一個挺年輕的挺著個大肚子，張大壯說好像是大堂嫂，原來那個人居然跟張大壯有過婚約？

“那后來呢？大壯回來了他們家里都沒個說法么？”

“那時秋鳳有了身子，我也不好太過分，也沒刻意去找過她，不過有次在路上見著時說了她兩句，誰知沒過幾日那孩子便小產(chǎn)了。王金花揚(yáng)言是我逼迫的，說她兒媳婦兒本來心里就覺著愧對我們家，這下子生生內(nèi)疚到小產(chǎn)，讓我放過秋鳳那孩子，你說我還能說什么？”

“對了大娘，什么是廩生？”葉乘涼以前好像聽過但是真沒注意。

“就是秀才里最拔尖兒的，領(lǐng)得廩米津貼，約莫每日一斤米吧?！?/p>

“就這呀？還值當(dāng)說一回？”

“你這孩子，對于咱農(nóng)戶人家一日一斤米可不少，當(dāng)然值得一說。而且那張大力今年秋天約莫還要去參加秋，秋什么來的？反正要是考中了，可了不得了。”李金鴿說著突然嘆口氣，“老天爺真是不長眼，怎么能讓那樣的人家里出秀才，這不是越發(fā)讓咱的日子難過么。”想到陳秋鳳生孩子時她還要去還了禮，真真心里發(fā)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