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條件?”沉蕁此時已猜出,仍是忍不住問道。
崔宴道:“皇上去向太后請罪,說明謝家和云隱是得到了他私下的指示,這才在邊關(guān)養(yǎng)暗軍,若是因為私養(yǎng)暗軍的罪名株連九族,那罪魁禍?zhǔn)资腔噬?,皇上的親戚也不能幸免,皇上在坤寧宮外跪了一晚,太后權(quán)衡之下,最后給云隱安了個枉顧朝廷及兵部規(guī)程,未及時報備的罪名,且將圣旨和押解令壓下五天,以便云隱趕至望龍關(guān)交接北境軍事務(wù)。”
“這樣,謝家的其他人和我可以不受波及,但云隱卻不能不按律法和刑法接受處置。”崔宴說著,唇角浮起一絲冷笑,“所以歸根結(jié)底,這事是拿錢解決的,錢可是個好東西,誰不缺錢?朝廷缺錢,皇上更缺錢,他想和太后對著干,沒有自己的錢可不行,云隱早先就看中了這點,商隊的賬目也一直理得很清楚,就是防著有一天事情敗露,可以拿這些錢來挽救謝家,也保下我和幾位暗軍統(tǒng)帥,只是沒想到皇上獅子大開口,連宣陽王的家底也給弄走大半才松口?!?
沉蕁一直皺著眉頭在思索,聽他說罷,沉吟道:“我知道了,這幾天有勞崔軍師多看著點,我回上京一趟,最多六天便趕回,邊境線經(jīng)過這一次突襲震懾,想來會清凈一段時間,看樣子樊王短期內(nèi)還暫時不會有什么異動,其他的將領(lǐng)——”
她頓了頓,自嘲笑道:“算了,我就不跟他們交代了,想來他們這會兒也不想見到我,一切事務(wù),等我回來之后再安排?!?
崔宴靜靜瞧著她,沒回答,片刻后反而笑了起來,“沉將軍這會兒趕著去上京又是為何呢?事情都已塵埃落定,您也拿到了北境軍的統(tǒng)轄權(quán),云隱趕到大營后,這兩日幾乎沒合過眼,一直在安排大大小小的軍務(wù),事無巨細(xì),每一樣都務(wù)必親自交代好,就是為了把北境軍安穩(wěn)無恙地交到您手中,他可是一點都沒保留,就算您這樣對他,他仍是把一切都給您安排得妥妥帖帖,您還回去做什么?去笑話云隱,宣示您的勝利么?”
帳內(nèi)燭火忽明忽暗,映得崔宴平凡的面容浮凸出幾分凌厲和尖銳,他說的話和他眼中的譏誚像刀子一樣刺入沉蕁的胸腔,令她的心臟一陣陣緊縮似地疼,但她仍然筆直地坐著,紋絲未動。
她回視著崔宴,牙關(guān)咬得死緊,等他把嘲諷的話全說完了,才探手入懷,取出腰間縛著的那半只梼杌,拿出來往案上一放,咬唇道:“信不信由你們,我從來沒想過要把這事捅出去——太后手中那半只梼杌,不是云隱給我的這只?!?
崔宴略有些意外,即刻起身,過來拿起這半只梼杌放在掌心中端詳,片刻后他抬起頭來,帶著探究和懷疑的目光直射過來,一時沒說話。
沉蕁眼中露出一絲悔恨和痛苦,沉聲道:“這事是我手下的人做的,我一時不察,給他發(fā)覺了,不管怎么說,事情的確因我而起,也是從我這里泄露出去的,我不會推卸責(zé)任,也會承擔(dān)該有的責(zé)怨,但事已至此,再多憤恨責(zé)難也于事無補,得盡快把人救出來。”
崔宴不語,片刻后再度一笑,低頭瞧著手中那半只梼杌,冷冷道:“把鍋甩給下頭的人去背,這種事大家都見得多了,這梼杌要仿造起來并不容易,沒有這半只做母本,只怕很難仿造出來,您的下屬還真有本事??!”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沉將軍大可不必如此,我和這里所有的將領(lǐng),都會嚴(yán)格聽您號令行事,也絕不會悖議您的所有決策,您犯不著這樣做戲,看在謝家和云隱的面子上,我們絕不會對您有二心——”
沉蕁并未辯解,她知道崔宴和一眾北境軍將領(lǐng)此時正在氣頭上,她說得越多,可能他們心中就越逆反,而不管怎么說,她與此事的確有脫不開的干系。
崔宴嘴角微抿著,現(xiàn)出唇邊一道淺淺的紋,“就算這事真是您做的,就算您拿到帥印后對云隱置之不理,我們也不會因此而質(zhì)疑您今后的任何決定,畢竟我們都是軍人,大敵當(dāng)前,孰重孰輕,我們還是能判斷的——您又是何苦呢?不若干脆說一聲這事就是您捅出去的,云隱的死活您也不放在心上,爽快利落些,也符合您的一貫作風(fēng)?!?
沉蕁知道崔宴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說話也絕不留情,毫不委婉,當(dāng)初劃開西境北境時,沉熾便有些怵他這性子,撤了他寄云關(guān)守將的職責(zé),崔宴這才跟了謝戟到北境,而多年來謝戟和謝瑾對崔宴一直很包容,很器重,也難怪崔宴對謝家如此忠心,出事后也最憤恨難過。
只是她沒想到,此刻從崔宴嘴里說出的話,如此尖利而狠毒,非要把人刺得鮮血淋漓才罷休。
沉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各種情緒,注視著崔宴道:“你們怎么想我左右不了,總之這幾日還請崔軍師多多費心,我只有一句話,這次回上京,我一定會把云隱帶回,兩萬暗軍,我也會盡我所能保下來,畢竟是云隱和崔軍師的心血,而此地也的確需要他們?!?
崔宴將信將疑,兩人對視許久,崔宴挪開目光沉思片刻,慢慢起身照著她行了一禮,暫時收了面上的嘲諷之色,“那好,我答應(yīng)您,也希望您能說到做到?!?
“一定?!背潦n起身回了一禮,“事不宜遲,我明日一早便出發(fā),今夜還麻煩崔軍師留在這帳中,北境軍的大致情況我也都了解,但有些細(xì)節(jié),還請軍師詳細(xì)與我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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