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默默看她把一碗粥吃完,這才端了一盞茶過來,等她喝了幾口茶,把空碗和茶盞拿開,淡淡道:“吃飽了就睡吧,明兒咱們還回你家歸寧呢?!?
他說罷,伸手將她頭上那根礙眼的筷子取走,揉了揉她散下來的亂發(fā)。
沉蕁滿意地嘆了一聲,縮到被子里,雙手捏著被頭,眼神亮晶晶的,笑著說:“真是天有不測風云,今晚還是得和你睡一張床?!?
謝瑾面無表情道:“是你自己趕著過來的,我避都避不開?!?
“是是是,”沉蕁這會兒脾氣很好,順著他說:“是我趕著來的,你睡覺不許踢我!”
軍帳里的床榻比府里的簡陋很多,最關(guān)鍵的,是窄了很多,對于深秋的夜晚來說,被子也過于單薄。
所以當謝瑾在外帳處理完事務(wù)后,上了床就發(fā)現(xiàn),這于他實在是一種折磨。
尤其他因琢磨了一會兒沉蕁睡前說的那番話,搞得自己了無睡意。
兩人的身體時不時就會挨在一起,睡著了的沉蕁很不老實,也不知是慣常這樣,還是因被子單薄而感覺冷,不停地往他身上貼,左臂卡在他懷里,頭也頂著他的肩膀,最后干脆把他左肩當枕頭,腦袋整個兒移了上來,蹭著他的頸窩,對著他頸側(cè)呼吸。
而她一側(cè)綿軟的胸,正壓在他的手臂上,他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想要伸手去撫摸的沖動。
溫熱幽香的軀體在側(cè),無時無刻不在考驗著他的自制力。
謝瑾想要把她推開一些,又怕把她推下床,只能自己盡可能地往邊上移,最后半邊身子都懸在了床外,要命的是她的腿又纏了上來,他忍無可忍地捉住她的腿想要將之挪開,卻發(fā)覺觸手之處一片細潤滑膩,這才想起她沒有穿中褲。
這一下火上澆油,他急忙把手抽開,狼狽地起了身,逃去了外帳。
欲潮來得這般洶涌,謝瑾自己也覺得很吃驚,這倒是沒什么,關(guān)鍵是她現(xiàn)在身上有傷,不適于做這事,而且她對他也還有一些抵觸。
他煩躁地按著太陽穴,想起洪武二十九年春季的那樁往事。
那時西涼王趁西境線各個要塞間正調(diào)整兵力之時,派了七萬大軍前來攻打寄云關(guān),雙方僵持了叁四日,沉蕁把孫金鳳留在關(guān)墻內(nèi)指揮防守,自己領(lǐng)著一萬騎兵趁夜繞出邊墻,準備突襲西涼軍暫留在蒙甲山腹地的叁萬后援軍,在蒙甲山邊緣的月鳳谷與聽到消息主動率兵前來支援的謝瑾不期而遇。
兩人甫一見面就大吵了一架。謝瑾認為她作為大軍主帥,丟下風雨飄搖的關(guān)墻,冒險去偷襲叁倍于己方兵力的西涼軍過于輕率,沉蕁則認為對方絕不會想到這時的寄云關(guān)守軍居然還敢分出兵力來偷襲西涼后援軍,突襲可以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而一旦消滅了對方的后援軍,攻打邊墻的西涼軍便會軍心渙散,自亂陣腳。
謝瑾試圖說服她,自己帶了一萬兵馬,不進入寄云關(guān),只駐扎在關(guān)外不遠處,人數(shù)雖不多,但可以與關(guān)內(nèi)的守軍共成犄角之勢,這樣一來,西涼軍便不得不顧忌到自己這支隊伍,從而不敢隨心所欲地攻打邊墻,如此可以慢慢消耗掉西涼軍的士氣和補給。
沉蕁嗤之以鼻,說他太過保守,消耗是雙方的,而自己不想再等。
兩人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后謝瑾一怒,扭頭就走。他一路生著氣,走了不久,卻又悄無聲息地調(diào)了頭,偷偷地跟在沉蕁軍隊的后面。
謝瑾這時回想起來,雖然自己是為大局著想才不得不妥協(xié),但當時滿腦子想的,卻都是她發(fā)生各種意外的情形,越想越心慌,手中的長槍都快被捏出水來,非得要跟在她后面才心安。
類似的情形也還有幾回,每回他都恨得牙癢,但不管鬧成怎樣,只要下一次她來信征詢或者求援,他又會迅速地作出回應(yīng),遇到無人可解的難題,他也會第一時間想到她。
氣她惱她,但見不得她出事,每次不歡而散,也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讓他沒法堅持不理她。
那次和她一起帶人潛進西涼偷馬種,是她成年后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受傷,他親眼看見那支箭矢插進她前胸,再往下兩寸便是心臟,當時便覺得那一箭好像插進了自己胸口,疼得透不過氣來。
他對自己這些心緒不是一無所知,但一概歸結(jié)為對手和伙伴之間的惺惺相惜,現(xiàn)在看來,其實遠不是這么回事。
若非被一縷虛無縹緲的情緣所誤,或許他會早些明白過來。那晚宮宴上皇帝說眾人“一葉障目”,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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