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山雨點了點頭，臉上表情凝重。

他實在沒有想到，不過是來了研究所一趟，調(diào)查方向就急轉(zhuǎn)直下，突然來了個完全超出了他預(yù)料的進展。

“只是，還有很重要的一件事，不弄清楚這一點的話，調(diào)查很難展開?！?/p>

戚山雨將目光落到散放在顯微鏡旁邊的十幾張玻片上，那是柳弈還沒做完的硅藻檢測，“那就是，蘇芮芮到底是在哪里淹死的?！?/p>

“……”

對于戚警官的疑問，柳弈沒有立刻給出建議，他沉默地將視線移動到窗外，定定地盯著外頭那被附近兩座高樓分割成三塊的天空。

半響之后，他脫掉手套，站起身，煩躁地在原地來回跺了兩圈，嘆了一口氣，用自言自語般的音量說道：“真是特別不想拜托那家伙，不過沒辦法了……”

柳弈說著，扭頭看向他的研究生江曉原：“小江，趁現(xiàn)在還沒到下班時間，你趕緊去物證科一趟，把從蘇芮芮胃部和十二指腸抽取出來的溺液交給他們的頭兒，然后跟他解釋清楚案情，告訴他我們要急用?！?/p>

“哎？”

江曉原聽完自家老板這吩咐，立刻兩眼圓睜，顯得既震驚又苦惱，滿臉都寫著“拜托饒了我吧”的無奈。

“老板啊，我就菜鳥一只，怎么敢直接跑去找人家物證科的頭兒插隊做急件啊……而且、而且……”

他吞吞吐吐地補充道：“而且蘇芮芮這案子那么復(fù)雜，我就聽了幾耳朵，實在沒把握能跟那邊說清楚啊……”

“嘖！”

柳弈聽了這話，很不講道理地瞪了可憐兮兮的江曉原一眼，“算了，就知道不能指望你，我自己去得了！”

說完，他用力一拍桌子，“噌”一下站起身，抄起貼著標簽的兩只試管，就這么穿著實驗室里的室內(nèi)拖鞋，徑直就沖出門去了。

因為步幅邁得又大又急，他敞著前襟的白大褂下擺高高揚起，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不像是去別的科室尋求同僚的技術(shù)幫助，反而倒像是去尋仇踢館的。

戚山雨愣愣地看著柳弈走路帶風(fēng)、越走越遠的背影，好半天不知應(yīng)該作何反應(yīng)。

“那啥……”

直到連柳弈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了，他才吶吶地問了一句：“你們柳主任，是和物證科的頭兒有什么深仇大恨嗎？”

“沒、沒有吧……”

江曉原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尷尬表情，干巴巴地回答，“非要說的話，大概是……同性相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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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關(guān)燈了。”

柳弈朝江曉原點了點頭，示意一切準備就緒。

江曉原聞言，手立刻往墻上的電燈開關(guān)上一拍，“啪”地一聲之后，安裝在浴室屋頂?shù)淖畲蠊庠搭D時消失了。因為窗戶已經(jīng)提前用黑色塑膠薄膜擋住，頂燈關(guān)掉以后，整個洗手間暗得宛如處在黑夜之中。

“哇哦，真是夠精彩的！”

安平東倚在門框上，只隨便掃了一眼，都不用柳弈多做解釋，就已經(jīng)看到洗手間地板上到處都是斑斑駁駁的藍色螢光。

在腦海里將它們自動轉(zhuǎn)換成鮮紅色的血跡之后，他忍不住發(fā)出了一句感嘆：“如果不是知道這兒是女高中生的宿舍寢室洗手間，我還以為是什么持刀行兇的殺人案現(xiàn)場來著?！?/p>

“雖然沒持刀，不過，這八成確實是殺人案現(xiàn)場沒錯。”

柳弈一邊盯著江曉原去做血樣采集，一邊淡淡地勾起唇角，“畢竟，蘇芮芮很可能就死在了這里。”

“可是，蘇芮芮明明是淹死的，這滿地血跡又是怎么來的？”

黑暗之中，安平東看不大清楚柳弈的表情，不過還是從他的聲音中分辨出了那聲幾不可聞的冷笑。

“是鼻血吧？”

站在旁邊的戚山雨替柳弈回答了搭檔的問題，“蘇芮芮的鼻子骨折了，這些應(yīng)該是從她受傷的鼻子里流出來的鼻血。”

“嗯?！?/p>

柳弈點點頭，“鼻骨骨折常常會伴隨鼻腔粘膜的損傷，有些嚴重的甚至?xí)鹉X脊液鼻漏，這樣的出血量，是完全可能的?！?/p>

他指了指滿地的藍色螢光。

這是噴灑了發(fā)光氨之后出現(xiàn)的魯米諾反應(yīng)。

所謂的魯米諾反應(yīng)，原理是通過血紅蛋白中的鐵催化過氧化氫分解，使之變成水和單氧，單氧再氧化魯米諾產(chǎn)生螢光。即便是現(xiàn)場已經(jīng)經(jīng)過擦洗，通過魯米諾反應(yīng)，依然能找到肉眼無法辨別的潛血。

“哎，我說你們這些搞技術(shù)的，怎么就這么能呢！”

安平東伸出手，摸黑在柳弈的背上用力一拍。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真是打死我也沒想到，蘇芮芮竟然是在抽水馬桶里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