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送繡品去了,這回有點遠,帶了倆餅說中午吃不用等他?!笨芾牙咽帜_利索,很快就做好了飯,用三層木盒裝了滿滿當當一份兒飯菜交給謝道︰“這是給黃先生的,平時都是李元送,他今兒不在,你送一回罷。”
謝起身接過來,順口問道︰“李元這段時間在家里還好?”
“比之前好多啦,昨兒我問了下,興許比你還小上一歲,逃荒過來的都不容易,打小就被賣了。”謝還要說話,寇姥姥上前給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笑呵呵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甭替我操心,姥姥這都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別的不說,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一點的。他根上不壞,管教上兩年就好了,到時候啊,我們兒也大了,咱們也攢下點錢,正好給你開個小鋪子,李元就給你當伙計,好歹這么多年看著他長大,知根知底,姥姥也能放心啦……”
謝不讓她說完,提上東西道︰“我去給黃先生送飯?!?/p>
寇姥姥站在那看他,當初留下李元,她其實也有私心。
她今年六十八,再過兩年就能算高壽了。
黃土埋到腳脖子的人,唯一的盼頭就是希望她的兒平平安安過完這一生,她年歲大了,陪不了這孩子太久,總得找個人幫他一把才能安心。
謝去給黃明游送了飯,瞧見食盒里有一大碗槐花麥飯,黃先生特別高興,臨走的時候還送了謝一本書,叮囑他好好念書。
謝路上打開翻了下,上頭勾畫了許多,像是把要考的內容都圈畫出來。
他把書收進懷里,放好。
他這段時間都跟著九爺在黑河酒廠那里忙,回來之后還沒進書房一次,黃明游這本書里圈畫的想必就是明日要考校的。
謝只有半天假,陪了寇姥姥半日,姥姥做針線,他就在一旁看黃先生給的書。
臨到傍晚的時候,謝回了東院。
今日小廚房里燉了新鮮鹿肉,九爺留了黃先生一起用飯,但黃明游五十來歲的年紀牙齒已經不太好,嫌鹿肉太柴,咬不動,喜滋滋回去吃自己的槐花麥飯去了。
九爺吃飯不用其他人伺候,留了謝坐下陪他一同吃。
謝埋頭吃肉,津津有味。
九爺原本沒什么胃口,看他吃得香,也多用了小半碗飯。
鹿肉沒有豬肉羊肉那般細膩,因為瘦肉較多,吃起來有些柴,肉燉熟了之后顏色也略深,倒是和野兔肉有幾分像。小謝不在乎這個,他覺得是肉就行,他挨過餓,吃什么都香,都不浪費。
飯后有人端了一只白玉小碗過來,里頭盛著半盞半透明的膏狀物,略微有些淡黃色澤,晶瑩剔透的,散發(fā)著濃香。
謝好奇,看了一眼。
九爺慢慢吃了幾杓,故意逗他︰“這個你吃不了,辣的。”
雖然這么說,但最后一杓還是喂到了謝嘴里,謝不疑有他,張口就吃了,那東西入口即化,順著喉嚨就咽下去,緊跟著一股滾燙酒氣從胃里一直沖到腦門,謝臉一下就漲紅了,連咳了好幾聲,“好、好辣!”
旁邊端了白玉碗過來的人也樂了︰“這是鹿血膏,今年新采的鹿茸血,拿上好的陳年老酒泡出膏脂,一大壇才只得上面拇指肚厚的一層……”他話還未說完,就看著謝目瞪口呆,抿嘴抖著肩膀笑起來。
謝鼻子癢癢,抬手擦了一下,就擦出了兩管血,連忙用手捂著了,“爺……”
九爺笑著擺擺手︰“快去洗洗罷,想給你吃口好東西,誰知道你這么禁不住補。”
謝洗干凈了臉,有些臊得慌,臉上一陣陣發(fā)燙。晚上守夜的時候他忍不住掀開毯子把腳探出去兩回,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或許不是臉皮薄發(fā)熱,而是喝了酒泡的鹿血膏,弄得渾身燥熱。
床鋪上的九爺安靜睡著,隔著紗幔,能看到他放在床邊。
好像伸伸手,就能碰到。
謝著魔似的,忍不住抬起手輕輕碰了一下,隔著紗,卻還能感受到爺手指尖微涼的觸感,那和他平日里借著端茶或者拿文件的時候偷偷碰過的感覺一樣。
謝把手和他重疊,指尖相觸,下一瞬卻被握住了。
“爺……”
“半夜不睡覺,偷偷想做什么壞事?”
謝臉上發(fā)燙,搖頭道︰“沒想做什么?!?/p>
九爺半坐起身來,手沒松開他的,拽著他靠近一旦,面頰之間只隔了一層紗,啞聲道︰“你想好了,真不想做什么?”
謝口干舌燥,掌心里燙的能起火,“我,我想喝水?!?/p>
九爺含了一口涼茶度給他,謝喝了,只覺得像是當初在雪窩子里喂給爺?shù)哪且豢谘┧鶝鲋蓖感牡?,他身上的熱有些解了,卻不舍得松開九爺?shù)氖?。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一味著急,急得狠了,就拿腦袋挨著九爺?shù)募缟夏ゲ洹?/p>
九爺?shù)托Φ扩U“小兒長大了,不礙事,這些你家里人沒法教,爺來教你?!?/p>
一只手搭在腰間,緩緩落下。
謝睜大眼楮。
……
謝實實在在的感受了一回。
只覺山花徇爛,他被拋入帶著冷香的綿軟云端,又墜落下來。
醒來的時候,雙手緊緊抓著毯子一角,眼楮還是濕潤的。
謝緩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方才是一場夢。
夜里安靜,離著他一步之遙的床鋪上九爺還在安睡,謝看了一眼,就耳尖發(fā)燙,不敢再看。
他小聲起身,抱著毯子出去,尋了個沒人的時候自己把毯子弄臟的那一塊悄悄洗干凈了,都沒敢在東院晾曬,裹著睡了兩日,硬是靠自己身上熱氣暖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