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祁道:“去了啊,他們非說要賭。”
“他們說賭你就賭,你傻??!”溫爺爺面沉如水地坐在沙發(fā)上,氣得忍不住,站起來抓過茶幾上的杯子砸了出去。
溫祁身體微頓,剎那間遲疑了一下,緊接著杯子準(zhǔn)確地砸中頭,潑了他一身水,“砰”地掉在地上碎了。
房間頓時死寂。
溫父和三叔連忙跑向他,溫爺爺也是一愣,沒想到竟能砸中。溫父扳著溫祁的頭:“別動我看看,怎么不知道躲?”
溫祁道:“沒反應(yīng)過來?!?/p>
事實上是原主從沒被長輩打過,他只能按他的世界觀處理。
而在他的觀念里,“家人”打他,哪怕扔過來的是一把刀,他也是不能躲的。
他看看身前的兩個人,掃一眼神色僵硬的溫爺爺,皺了皺眉。
他不習(xí)慣正常的家庭。
他是占了原主的身體,但這些人對他來說和別人其實沒什么區(qū)別,不過住的時間長了,心里時而會閃過一絲陌生的感覺,讓他不太適應(yīng)。
親情、愛情、友情。
凡塵間牽著人心神的這幾條線,養(yǎng)父是非常反感的。
人可以有情緒或欲望,但不能為這點可笑的東西犯蠢失控。
所以他一直不懂那點血液怎么能有這么大的魔力,讓人為了親人如此的毫無條件、不顧一切。哪怕現(xiàn)在身處此地感受著他們對自己散發(fā)的善意,他也弄不明白。
人在他的眼里向來只分為兩種:有用的和沒用的。
偶爾出現(xiàn)一個讓他感興趣的人,往往也如走馬觀的花,提供一點娛樂就過去了,比如霍皓強,比如還沒算賬的卓旺財,再比如想整哭的夏凌軒。
溫祁聽著溫父一連串的啰嗦,表示自己沒事,道:“我上樓了。”
“站??!”溫爺爺喝道,不知是不是砸了孫子很心虛,他這次底氣不太足,“事還沒說清楚,上什么樓?”
“哦?!睖仄畋隳托陌旬?dāng)時在場的人都來自哪個家族從頭捋一遍,說道:“那么多人看著呢,我得告訴他們溫家沒有孬種啊!”
溫爺爺張了張口:“這是理由么?”
溫祁道:“怎么不是理由?難道我一個大男人要當(dāng)眾認慫?”
溫爺爺?shù)芍?/p>
“而且他們也沒說錯,如果夏凌軒真喜歡我,有沒有婚約都沒關(guān)系,如果他不喜歡我,我這么干耗著,等他踢了我的那天不更顏面掃地么?”溫祁頓了頓,“另外你們別太悲觀啊,棉楓的水準(zhǔn)和我差不多,我不見得會輸?!?/p>
“對對,”三叔在旁邊見縫插針,提議道,“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大師,請他給你輔導(dǎo)幾天?”
溫祁道:“不用,這次出事讓我感悟頗深,我覺得能突破以往的風(fēng)格取得勝利?!?/p>
三叔道:“那這老師……”
熟知情況的溫爺爺和溫父幾人頓時異口同聲:“請!”
三叔道:“好,我這就聯(lián)系!”
事情如此便定下了。
溫祁意外被砸,溫爺爺沒再暴怒,家里很快風(fēng)平浪靜。
妙林杯是畫作比賽,三叔口中的大師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爽快地同意了,倒不是因為和三叔關(guān)系好,而是得知棉楓請的大師是他的死對頭,于是才決定輔導(dǎo)溫祁。
棉楓那邊的動作讓溫家再次緊張,只有溫祁一個人很淡定。
不過他雖然決定輸,但不想輸?shù)锰y看,便溜達去學(xué)校,揪了一根小草放進礦泉水里,坐在小廣場的臺階上,讓瓶子沐浴陽光。
快到期末,棉楓得來上課,很快收到消息到了他這里,問道:“你在干什么?”
溫祁道:“找靈感?!?/p>
棉楓哼道:“少故弄玄虛,我是不會輸?shù)??!?/p>
溫祁看著他,問道:“對你而言,這次的畫就只是為了打敗我?”
棉楓高傲道:“當(dāng)然,我一定會贏!”
“我和你不一樣,”溫祁起身和他對視,嚴(yán)肅道,“對我而言,每次畫畫我都會全力以赴,因為這是藝術(shù),而藝術(shù)是有生命的!我認真對待它,哪怕輸了我也問心無愧!”
他拿起那瓶水,“你看,感受到了么?”
棉楓一頭霧水:“……什么?”
“力量!”溫祁道,“有沒有看到?”
棉楓仔細盯。
溫祁道:“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他拉著貴氣的棉楓坐在臺階上,在一群人凌亂的視線下搭著他的小肩膀細講起來,最后把瓶子送給他,真心實意說了聲“加油”,溜達著走遠,打算再拔一根草。
棉楓愣愣地坐著,看向同伴:“你們聽懂了么?我怎么感覺挺厲害的?”
同伴默默搖頭。
廣場的臺階上方是圖書館,二樓開了一個露天咖啡廳。
傅逍和夏凌軒此刻就站在欄桿處,把溫祁的長篇大論從頭聽到了尾。傅逍笑得不行,見夏凌軒正盯著溫祁的背影,問道:“怎么看?”
夏凌軒沉默不語,繼續(xù)望著那邊。
就在傅逍覺得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只聽他開了口,冷淡的語氣竟帶著一點罕見的意味深長:“我在想,藝術(shù)?!?/p>
傅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