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訴一直都想要一個書包,一個輕便的能夠在教室和宿舍間來回裝幾本書的背包,所以把它帶回宿舍,仔細洗干凈,曬干,然后用上了。
那幾天陳訴很開心,雖然他獨來獨往,但有了這個背包,他每天都腳步輕快。
直到有人驚叫一聲:“這不是我找不到的那個背包嗎?”
那是在食堂里,聚集了無數(shù)的學生,大家聽到動靜都看過來。
陳訴臉漲得通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人上前道:“這肯定是我的,我媽怕我丟了找不到,在里面縫了名字的?!?/p>
他上前搶過背包,拉開拉鏈后,翻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下,食堂里的人看向陳訴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
從那之后,陳訴就成了一個小偷。
聽到這里,喬韶急道:“你為什么不解釋?”
是撿到的,明明是撿到的??!
陳訴看向他,無可奈何道:“怎么解釋,說我窮到去垃圾桶里撿東西?”
喬韶道:“可那人真的把它丟垃圾桶了!”
如果只是丟了東西,喬韶相信陳訴會把書包交到失物認領(lǐng)處。
可一個垃圾桶里的書包,怎么上交?
陳訴搖搖頭。
喬韶蹭地站起來:“那人叫什么,我去找他!”
陳訴道:“已經(jīng)過去半年了,說什么都沒用的?!?/p>
半年……
陳訴背著這污名,默默忍受了這么久嗎。
喬韶心里很不是滋味。
陳訴垂下眼眸,繼續(xù)道:“其實還是我自己不好,是我給了他們會偷東西的印象?!?/p>
喬韶火了:“這怎么能怪你!”
“就是怪我!”陳訴用罕見的音量說道,“因為我窮,因為他們什么都有,而我連學費都緊緊巴巴勉強湊出來!”
喬韶愣住了。
陳訴抬頭看他道:“你明白的是嗎?喬韶你肯定明白的!家里窮就是錯,什么都比不上他們,什么都不如他們!不敢和他們說話,怕被瞧不起;不敢和他們一起吃飯,怕自己吃的東西被嘲笑;不敢和他們玩,因為他們玩的我都……我都根本不知道!”
喬韶眼眸微睜,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上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古怪,我不合群,我窮酸,所以我就活該去偷東西!”陳訴低吼著把壓在心頭半年多的怨氣給說了出來。
喬韶心里難受死了,他輕聲道:“不是……陳訴,你不是的……”
陳訴一把擦干了眼淚,再抬頭時他眼中竟有關(guān)切:“喬韶,你千萬不要像我這樣。你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碰,別讓他們有欺負你的理由?!?/p>
喬韶更加說不出話了。
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陳訴家里狀況不好,或者說是很窮。
他自卑、敏感,有著少年人強烈的自尊心。
他不愿成為同學的笑柄,所以離大家遠遠的,這反而給同學們留下了古怪的印象。
意外在垃圾桶里撿到的書包,成了他偷的東西。
沒人質(zhì)疑,沒人想了解真相,因為陳訴窮,因為陳訴孤僻,因為他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一直以來陳訴把這些壓在心底,默默忍受著,死都不肯開口說一個字,這時卻全說出來了。
原因是什么……
只是因為喬韶問了嗎?
不止如此,更因為陳訴覺得喬韶和自己一樣,他以為喬韶能夠了解,他甚至想……保護喬韶。
是的,他希望喬韶不要像他這樣“犯錯”,不要像他這樣被人排擠。
可實際上,喬韶……
但喬韶看到了陳訴的這份關(guān)懷。
陳訴把他當成了同類,陳訴用這種揭開傷疤的血淋淋的方式來提醒他。
喬韶怎么忍心讓他再度孤零零。
“我知道了?!眴躺貙﹃愒V說,“謝謝?!?/p>
陳訴怔了下,但很快他嘴角露出了笑容,眼中也有了神采。
他說:“別怕,我們不用管這些,我們一起好好學習,一起努力,等考上好大學,我們的人生就不一樣了!”
家里窮又怎樣,窮得讓人恥笑又如何?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
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ㄗ?)
喬韶心里涌動著熱流,他用力點頭:“我們一起努力!”
陳訴也點頭:“嗯!”
門外的賀深靠在墻邊,嘴角也掛著淡淡的笑。
莫欺少年窮啊,莫欺少年窮。
陳訴振作起來,喬韶也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
不只是朋友,更是戰(zhàn)友!
這時,外頭響起了說話聲。
一驚一乍的是他們的室友藍毛:“深哥你堵門干嗎?”
賀深散漫的聲音響起:“別進去?!?/p>
藍毛聲調(diào)向來又高又囂張:“怎么,有什么事?”
賀深張口就是瞎扯:“樓驍在里面?!?/p>
藍毛驚訝道:“驍哥?我剛還在班里看到他?!?/p>
賀深:“哦,他剛回來?!?/p>
藍毛狐疑道:“驍哥在,為什么我們不能進去?”
賀深道:“里面還有他心上人?!?/p>
藍毛:“!”
賀深賣起隊友毫不客氣:“懂了?”
藍毛連聲道:“懂了懂了!”
一溜煙跑得飛快。
屋里的喬韶和陳訴:“…………”
本來挺難受的氣氛,一下子全沒了。
兩人都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