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看著花，微微一笑：“先前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說明兒牡丹宴，叫咱們預(yù)備衣服首飾，你去把舊年里做的那件豆綠裙子拿出來，還有過年那陣子打的那對海棠花簪子，絞金絲藍(lán)寶石的鬢花，都拿盒子裝了，送到二太太那里過目，就說這是我明日牡丹宴預(yù)備用的，請二太太瞧瞧，別重了姐妹們才好?！?/p>
春蘭和綠梅齊齊一怔，綠梅便道：“就這幾樣？雖說姑娘平日里也愛素凈，到底明日是咱們家請客，外頭幾家姑娘都要來，也別叫人瞧著很離了格吧？不如用新做的銀紅的裙子，年節(jié)里舅太太給姑娘那套頭面正好配得過?！?/p>
方婉笑道：“不用那些，你們只管按我說的找出來就是了，別的不用管。”
春蘭要老實一點，看綠梅勸不動姑娘，便果然去找那些東西了，裙子是舊年春天做的，樣子花色早都不時新了，平日里家常穿穿也還行，明日那樣的場合就有點不像樣了，首飾也太少太小，說什么也要用金鳳才好啊。
東西送過去不過片刻，二太太唐氏就親自來了，方婉眼見她面色泛紅，隱帶亢奮之色，又是微微一笑，二太太心急火燎，還沒等丫鬟奉茶，就對方婉道：“姑娘打發(fā)人拿過來的衣服首飾，可使不得?！?/p>
“怎么就使不得了？”方婉笑問。
“姑娘是聽到老太太說的?！倍垡姷梅酵襁@會兒家常穿的衣服，帶的首飾，還比先前送來的強，連忙道：“明日里可是要緊事，各家的姑娘們都要來的，姑娘用那樣的衣服首飾，只怕叫人笑話，就是老太太瞧著，那也不像?！?/p>
“我沒別的了。”方婉還是氣定神閑的笑道：“二伯娘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兒不像樣，那我明日去舅舅家玩去，不在家里丟人現(xiàn)眼了?！?/p>
“這怎么成！”二太太脫口而出，又連忙掩飾道：“姑娘不是在老太太跟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嗎？再說了，今年春天每個姑娘都新做了兩套衣服，都是今年新料子新顏色的，這會兒拿出來穿豈不是剛剛好？且老太太年年都賞首飾，舊年收了一盒紅寶石，不是還給每個姑娘都打了只回鸞釵嗎？姑娘明日正好用，正配姑娘呢?！?/p>
“我當(dāng)了?！狈酵衤唤?jīng)心的說，三個字說的二太太一震，旁邊的綠梅春蘭對視一眼，又低下了頭，她們其實最清楚，只要揭開桌子上的妝奩，就能看見那只赤金紅寶石回鸞釵。
方婉見二太太好像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繼續(xù)笑道：“說起來真是丟人，我明日還是出去吧，回頭我就跟老太太說。”
老太太向來菩薩，又一向很給姑娘們體面，二太太急了，連忙道：“姑娘到底什么事要花那么多銀子，竟要當(dāng)首飾？”
“這就不與伯娘相干了?！狈酵駵厝岷蜌獾男Φ溃骸皺M豎我也不找伯娘借?！?/p>
若是放在往日，這樣不客氣的話，已經(jīng)足夠二太太教導(dǎo)她了，可放在這會兒，二太太卻是說不出什么話來，她心里的那件大事，還指望著方婉呢，尤其是見到趙家姑娘，雖然也算貌美，可確實比不過方婉，那位殿下連趙家姑娘都意動，那見到方婉，豈不是十拿九穩(wěn)了？
眼見得方婉就要飛上枝頭了，二太太心里又嫉又恨，可偏還要指望著她，這個時候哪里還敢得罪她？
想到那事兒，二太太不得不壓了火兒，反是不知不覺間帶出一點兒賠笑的模樣來：“姑娘要用銀子，難道伯娘還不管？早該來跟伯娘說的，何必當(dāng)東西。要是叫人知道了，豈不是叫人笑話？就是老太太跟前，也不好說的。姑娘不如把當(dāng)票子給我，我打發(fā)人去贖了，悄悄兒的給姑娘送回來，又便宜又不叫人知道，豈不是好？”
看起來不舍出點兒銀子是不成了，沒想到事兒還沒成，只怕要先出去一二百銀子，二太太有點兒心疼，可想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別說這四姑娘真覺得沒得好穿戴明日躲出去，就是來了，那樣兒一身打扮，叫三殿下瞧著，成什么樣？
方婉又溫柔的笑著：“怎么好勞動伯娘替我費心呢，我可擔(dān)不起，只是伯娘一片心疼我，我也不好不懂事不領(lǐng)情不是？伯娘給我一千兩銀子，我自己去贖罷?！?/p>
二太太驚呆了，春蘭綠梅也都呆住了，不由的又對望一眼，還是又低下頭去了。只有方婉依然一臉溫婉宜人的微笑，看著就像一個淑女。
這位四姑娘當(dāng)了什么當(dāng)了一千兩？是要做什么？二太太只當(dāng)她一個姑娘家，弄個一二百兩銀子頂天了，雖是心疼，也還罷了，如今方婉張口就是一千兩，這就有點割肉似的疼了，這都夠在城墻那邊買個小鋪子了。
說出這個數(shù)目，方婉是琢磨過的，唐氏拿得出來，雖然會很心疼，但不會傷筋動骨，而且事情到了現(xiàn)在這個份上，方婉篤定她會拿出來的。
“姑娘這……這是要做什么啊?！倍珟缀跏遣挥勺灾鞯挠謫柫艘换?。
方婉當(dāng)然還是不會答，她只是和氣的說：“伯娘若是沒有，那就罷了，我自己想法子就是，不要緊的，我也不急著用那些東西。我今日就去舅舅家，伯娘只管放心?！?/p>
“你妹妹新打了幾件首飾……”二太太還沒說完，方婉就嗤的一聲笑：“我哪里好用妹妹的東西，不過一回兩回請客罷了，去不去都沒什么大不了，哪里犯得著呢，伯娘不用想著我。”
方婉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二太太心里卻是割肉滴血似的心疼，知道不出這銀子，是穩(wěn)不住方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