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大眼睛,看著空白的天花板,放空心緒,卻越發(fā)覺得心中反反復(fù)復(fù),再難安寧。
顧西澤在窗邊掛了電話,轉(zhuǎn)回身,程意意已經(jīng)扶著床沿重新坐了起來。
“睡不著嗎?”他把手機放回西服的外套。
“恩?!?/p>
“想出去走走嗎?”
程意意抬頭看看虛掩著的門,搖頭。
他便也不再勉強。
他最清楚不過,程意意打小愛漂亮。
從前念書時候,有段時間她喜歡上了露腳踝的九分牛仔褲。為了漂亮,她這樣怕冷的人,便是到了冬月,也仍然一點不聽勸,執(zhí)著地要穿九分牛仔露她那截纖細白嫩的腳踝。
即使出門走走有助于傷口恢復(fù),但叫她這樣頂著紗布不修邊幅出門,教人看見,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從果盤里拿了水果刀,顧西澤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來削只果。
他修長的十指翻轉(zhuǎn)間,果皮薄厚均勻地一圈連著一圈打旋落下來。
看起來再清閑不過。
可程意意知道,他這樣清閑地陪她一會不知道要堆積起多少事情。不說張儀也提到許多次,年底這段時間來顧西澤忙到一饋十起,家里書房都當(dāng)成了臥室睡。
“我自己看電視,不用管我了,”程意意想了想,還是輕聲把話說出口,“你去忙吧?!?/p>
顧西澤的整個只果正好削完,聽到程意意說話,他也不做聲,將手上的只果切成小塊放進盤子,這才抬起了頭。
程意意也是這時候才看清楚,他的眼眸顏色比平日深,幾乎要沉出水來,醞釀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他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心上,“程意意,和我相處讓你覺得那么困難嗎?”
“不……”程意意勉強才將幾個字擠出口,“不是的?!?/p>
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抓緊了床單,“我只是覺得,你有很多事情,不用浪費那么多時間在醫(yī)院里?!?/p>
怕他累,體貼他,是這樣。
顧西澤似這才放松下來,聲音頓時便帶了疲倦。
“你想看電視,我?guī)湍汩_?!?/p>
他將那一小碟的只果插上牙簽放在程意意手中,起身去開電視。
他動作時,襯衫袖口上滑,腕上的半截表盤正好暴露在程意意的視線中。
帶著黑金屬切割和科技感的表盤。
程意意一眼便認出來,他還戴著!她驚訝抬頭去看顧西澤。
卻只看見他俯身去開電視的背影。
浪琴五年前的情侶表式樣。
她曾經(jīng)有著一模一樣的一只。
表盤的背面刻著彼此名字的縮寫。
可她的那一只,卻遺失在了五年前那架飛往倫敦的飛機上。就在經(jīng)濟艙右邊靠近遮光板的位子,她至今記得那趟航班的編號和乘務(wù)員的名字,可那只表,大概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她已經(jīng)不大愿意當(dāng)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態(tài),將那只表刻意遺忘在座位上。
她從不愛哭的,有時即使眼淚已經(jīng)到了眼眶里,大部分時候,是深吸口氣挺直腰板咽回去。
唯有那天,她從崇文的教務(wù)處領(lǐng)了帝國理工的入學(xué)通知,拎著簡單的行李,眼淚從候機的三個小時一直流到飛機落地。
她的人生第一次將什么面子和形象都拋到谷底。
她的大腦只一直循環(huán)著一個念頭,她是真的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也是真的失去了這世上對她最好、給她最多包容與愛的人。
飛行的十二個小時里,她分明緊捏著那塊表,可飛機落在希思羅機場的時候,卻松了手。
她當(dāng)時想的大概是,以后的路,終究是要自己一個人去走了。
程意意自以為決絕地下了決定,可第二天,她便再忍不住登上航空公司的官網(wǎng)去填了失物登記。
那表本就不算貴重,當(dāng)時沒有收到客服回復(fù)的郵件,即使后來程意意幾次三番去機場詢問,也再沒了下文。
此刻看到他腕上的手表,程意意悄悄將自己的雙手塞回了被子下。
電視一打開便是個娛樂頻道,程意意還沒來得及看清畫面,只模糊聽到宋安安戀情幾個字,便被顧西澤切換了頻道。
她抬眸去看他的神情。
自然又平靜,她什么也沒看出來。
“怎么換臺了?”程意意沒沉住氣。
“我記得你不喜歡看娛樂頻道?!鳖櫸鳚苫仨?,“我記錯了嗎?”
“沒有。”
電視最終停在了動物世界的頻道。
非洲大草原的動物們迎來發(fā)情期,節(jié)目的配音一本正經(jīng)在科普。
配上的視頻滿屏都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