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靠！”萬飛正捂著右肋跑步，一扭臉也看到了邱奕，咬著牙罵了一句，“這孫子找抽呢？”

邱奕依然戴著口罩，能看到他左眼旁邊露出來的半截紗布。

邊南沒說話，埋頭往前跑，他不知道邱奕跑這兒來呆著是什么意思，打架？示威？挑釁？

萬飛相當(dāng)不爽地一路小聲罵著。

“欠揍呢，昨兒晚上那一下沒把腦袋給丫抽開瓢了不爽呢，”跑了一圈兒之后萬飛還在罵，對于一個(gè)打架斗狠從來沒占過下風(fēng)的人來說，昨天被邱奕抽的那一棍子簡直比初戀還讓人念念不能忘，“我要不是……我操他怎么還在！”

邊南聽到萬飛這動靜，抬眼往之前的位置掃了一眼，有些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邱奕居然還在那兒，依然雙手插兜地看著這邊。

“他干嘛呢？”邊南忍不住問了一句。

“誰知道，”萬飛頓了頓，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沖你來的吧？”

邊南沖萬飛呲著牙笑了笑沒說話。

昨晚的事是潘毅峰挑的頭，他跟邱奕估計(jì)之前就有仇，但理論上邱奕已經(jīng)把潘毅峰收拾了，還收拾得不輕，收拾得今天潘毅峰都沒出來跑圈兒，就算要跑對方地盤兒上挑釁也該是潘毅峰。

邊南也覺得邱奕大概是沖自己來的，因?yàn)樽蛱斓哪且还髯印?/p>

他偏過頭，盯著邱奕。

這條路很窄，他倆之間的距離并不遠(yuǎn)，邊南甚至能看到邱奕在陽光下泛著略微金色的淺褐色眸子。

邱奕的目光跟他對上了，突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紗布。

“活你媽該！”邊南的肩還扯著疼得厲害，又不想也指指自己的肩搞得跟友好交流似的，于是罵了一句扭回頭繼續(xù)往前跑了。

跑步的隊(duì)伍在前面拐了彎，跑出了視線范圍，邱奕低頭拿出了兜里已經(jīng)響了半天的手機(jī)，看了一眼號碼，是張曉蓉。

“嗯？”他摘下口罩，接了電話。

“你在哪兒呢？”張曉蓉問。

“小福超市門口?！鼻褶日f。

那邊張曉蓉明顯愣了一下：“怎么在那里??？”

“看風(fēng)景，”邱奕說，“十分鐘能到么?！?/p>

張曉蓉沒說話，似乎在猶豫，在邱奕準(zhǔn)備直接掛掉電話的時(shí)候，她說：“好吧，那你等我?！?/p>

“嗯?！鼻褶葤炝穗娫?，把口罩戴好，繼續(xù)看著街對面。

張曉蓉壓著十分鐘到超市門口，看到邱奕之后她攏了攏頭發(fā)，笑著說：“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這兒離你們學(xué)校近。”邱奕說，看得出張曉蓉認(rèn)真打扮過，很漂亮。

“你臉怎么了？”張曉蓉看著他臉上的紗布，“是昨天……”

“要給我什么？”邱奕打斷她，問了一句。

“先搭我回學(xué)校吧，”張曉蓉很識趣地沒再問，看了一眼街對面，“我們學(xué)校門口的小籠包你吃過沒？很好吃?！?/p>

“要給我什么？”邱奕又問了一遍。

“吃完早餐給你吧，你先請我吃小籠包?！睆垥匀乇持中π?。

邱奕沒說話也沒動，還是看著她。

幾秒鐘之后她伸出手，把手里的東西放在了邱奕手里：“我做了幾個(gè)，送同學(xué)被笑手笨了，你別笑我啊?！?/p>

邱奕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是個(gè)手工做的黑絨毛鑰匙扣。

“謝謝，”邱奕拿著鑰匙扣來回看著，“手挺巧。”

“我手可……”張曉蓉的話沒說完，抬頭往對街看了一眼，突然臉色有些僵地往他身后躲了躲，“笨了?！?/p>

邱奕沒往對街看，偏過頭看著張曉蓉笑了笑：“怕他看到？”

“??？”張曉蓉笑著又看了看對面，“誰??？”

“邊南。”邱奕說。

“你說什么呢，”張曉蓉低頭拉了拉外套，皺著眉，“我為什么怕他看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p>

“是么，”邱奕勾著嘴角笑了笑，把自行車調(diào)了個(gè)頭，跨到了車上，“上來吧。”

張曉蓉猶豫了一下，扶著邱奕的腰坐到了后座上。

邊南把飯盒往餐桌上一扔，飯盒往對面萬飛面前滑過去，萬飛伸出一個(gè)手指按住了飯盒：“不吃??？不吃給我?！?/p>

“隨便?！边吥夏樕惶每?，把勺子砸進(jìn)了飯盒里。

飯盒里的粥濺到了萬飛手上，他嘖了一聲，反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平時(shí)也沒覺得你對張曉蓉有多上心，這會兒怎么氣成這樣?！?/p>

“這兩碼事，”邊南沒好氣兒地把飯盒拿到自己面前，“你說這人怎么這么幼稚！”

“你為這事兒生氣也挺幼稚的，”萬飛看著飯盒，“又不給我吃了？”

“想吃自己買，”邊南低頭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我幼稚怎么了，我現(xiàn)在正他媽是幼稚的年紀(jì)?！?/p>

上午的文化課對于萬飛來說是睡覺時(shí)間，趴桌上睡得天昏地暗，呼嚕都打上了，得虧是坐在最后一排，老師只要沒被吵得講不下去課一般也懶得管。

邊南拿出手機(jī)放在萬飛臉旁邊錄了兩分鐘，又拍了兩張萬飛不太對得起觀眾的睡相，然后靠在椅子上看著老師發(fā)呆。

邊南上課很少睡覺，他就算困得不行也睡不著，他一般都盯著老師發(fā)呆，他們新分來的年輕語文老師說過，邊南你要不想聽課可以瞅瞅窗戶外邊兒，你這么盯著我，我以為你要上來跟我干架。

邊南對著老師發(fā)愣發(fā)了一上午，萬飛睡了一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的時(shí)候他呼嚕打得英語老師實(shí)在受不了了，指著萬飛說：“讓他醒醒，睡覺就算了，呼嚕打得趕上廣播了！”

邊南推了萬飛一把，萬飛一臉不爽地嘟囔了幾句，沒醒。

邊南拿了張紙巾揉成兩團(tuán)塞在了他鼻孔里，萬飛扛了十來秒，被憋醒了。

中午下了課，邊南把手機(jī)上的照片給萬飛展示了一下：“一會兒發(fā)給許蕊?！?/p>

“是不是人了你還！”萬飛指著他。

“不是?！边吥闲πΓ氚唁浺舴懦鰜斫o萬飛聽聽的時(shí)候，手機(jī)響了，有電話進(jìn)來，是他爸。

他接起電話：“爸?！?/p>

“阿姨說你這周又不回家？”老爸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邊南站起來走出教室靠在走廊欄桿上，“回去跟邊皓打架么？”

“你這話說的，”老爸嘆了口氣，“兄弟兩個(gè)成天說打不打的。”

“全家就只有你覺得我跟他是兄弟，”邊南說，“你不反思一下么?！?/p>

“你少跟我這個(gè)調(diào)調(diào)說話，你不回不回吧，下午我接你，咱倆去吃個(gè)飯?！崩习值恼Z氣不是商量，說完也沒等邊南說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飯否？”萬飛從教室里出來跟他并排靠著欄桿。

“飯?！边吥先嗳嗉纾f飛一塊兒下了樓。

體校就一個(gè)食堂，大師傅們每天都?xì)鈨翰豁?，除了有比賽的時(shí)候菜吃著還成，平時(shí)做出來的菜倒是不缺肉，但色香味兒全無，配菜的原來肯定開養(yǎng)豬場，搭配憑心情，切成什么樣也看心情，邊南有一回要了份青椒炒牛肉，一勺菜里一個(gè)燈籠椒，整的。

邊南看著餐盤里的菜，沒什么胃口，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吃著。

“一會去校醫(yī)室看看？”萬飛看著一直用左手吃飯的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