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體忽然軟了下去,倒在了媽媽的懷里。離得最近的是周耀輝的人,名叫阿普,他立刻上前抱起了夏夏,薩瑪跟在旁邊匆匆?guī)е⑵粘南牡奈葑幼呷ァ?
短暫的插曲過后,店里又恢復(fù)到了之前的緊繃氣氛。
周寅坤看著周耀輝:“大哥,你寶貝女兒都暈倒了,你也不去看看?”
周耀輝神情嚴(yán)肅,語氣堅定:“我說了,必須尸檢。爸不可能就這樣出事?!?
整個湄賽小鎮(zhèn),從軍方到警方,都通著賽蓬的關(guān)系,湄賽小鎮(zhèn)面對湄公河支流,背靠深山,山上有個大型村寨叫美斯樂,駐扎著一整支武裝軍,即便是要跟政府火并,老爺子都不可能有半點(diǎn)危險。湄賽是他的地盤,這里的人和槍都聽老爺子的命令,可他忽然就不聲不響地死了,周耀輝根本不相信是意外。
聽見他這樣說,周寅坤滅了煙,站起來走到周耀輝面前。兩人對峙,氣氛緊繃到極點(diǎn),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屏息。
誰知周寅坤竟笑了,又叫了一聲“大哥”。
周寅坤盯著他的眼睛,“我也說了,誰敢動我爸的尸體,誰就一塊下去陪他?!?
周耀輝皺眉,并不退讓。
周寅坤說:“你不是最守規(guī)矩的嗎?江湖規(guī)矩,開膛破肚下葬的,就算到了地底下也是不得安生,沒法投胎。這是大忌。咱們做兒子的,怎么也該盡盡孝心,好歹別擾了爸在地底下的安寧,你說呢?”
“阿輝?!?
此時,門口傳來一道聲音。周耀輝看過去,是老熟人。
帕善剛從緬甸趕過來,跟賽蓬有著幾十年交情,兩人年輕時候就一起打拼,只是帕善野心不大,只安安分分地拿自己該拿的那部分錢,然后年復(fù)一年地替賽蓬管著罌粟種植。
賽蓬很看重帕善,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地管帕善叫聲叔。
帕善走進(jìn)來,看見桌上蒙著白布的尸體,他腳下一頓,雙眸倏地紅了。
“帕善叔。”周耀輝叫了聲。
帕善這才挪開視線,又看向周耀輝,“你們兄弟倆說的,我都聽見了??墒前⑤x,你爸一輩子風(fēng)光,走也得走得體面啊。你要是覺得有問題,那就叫醫(yī)生來檢查,只是叔勸你,不要動刀,你也希望你爸走得完完整整吧?”
“帕善叔說的是,”沒待周耀輝回答,周寅坤先開了口,“那就去找個醫(yī)生來?!?
來的醫(yī)生周耀輝認(rèn)識。自從賽蓬到湄賽定居,就常常跟這個叫譚四平的退休醫(yī)生一起喝酒下棋,不為別的,就因為譚四平的祖輩也是中國香港人,跟老爺子聊得很投緣。
譚四平的診斷跟賽蓬被發(fā)現(xiàn)時大家的推斷一致,酒后失足溺斃。
賽蓬的尸體是早上送魚的船夫發(fā)現(xiàn)的,今天本不送魚,是賣魚的老板知道賽蓬過壽,就叫人白送了一批魚。那人嚇得驚慌大叫,喊來了人才把尸體撈起來。在撈起尸體的地方不遠(yuǎn)處,就是賽蓬自己的烤魚攤子,臨河的小桌上還放著空了的酒瓶和酒杯。
周寅坤聽后睨了眼周耀輝:“行了吧?”
周耀輝看著周寅坤的眼睛,里面沒有悲傷難過。
當(dāng)真跟爸說的一樣,沒有半點(diǎn)人性。
“阿輝,按規(guī)矩來說,這遺體還要停留七天的,不過天氣這么熱,不好叫你爸這樣放著不管。盡快準(zhǔn)備葬禮吧?!迸辽普f,“就說是突發(fā)心臟病,別說是酒后落水?!?
說著,他走到尸體旁邊,掀開白布邊緣,緊緊地握上了那只被泡漲得起皮,手指蜷縮的手。帕善低著頭哽咽半晌,“你爸要面子?!?
周耀輝沉默良久,最終什么都沒說地走了。
人死不能復(fù)生,面子大過天。老爺子突然死亡,沒有交代后事,周耀輝要忙的不僅僅只有一個葬禮。要是揪著賽蓬的死因不放,查不查得出所謂的真相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不能讓人趁機(jī)鉆了空子,從賽蓬的生意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