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明白念緣的意思,少林寺中都是出家人,審問女子本就不方便。再加上這女子行為輕浮,更是拿她沒有辦法。
念緣領著程漠見過念悲之后,便直接帶了他去后院,到那妖女關押之處,念緣問道:“可需要貧僧與程盟主一道進去?”
程漠看那房間四周封閉得嚴實,只在門下留有一個送飯的活門,知道是擔心有弟子中了那妖女妖術,略微考慮后,對念緣道:“我一個人進去吧?!?/p>
念緣道:“那程盟主請小心。”
守門弟子打開了房門鎖,程漠推門進去,才發(fā)現(xiàn)這房內(nèi)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屋頂留有天窗,非常狹窄不足一人出入。屋內(nèi)有張小床,一個女子坐在床邊,正注視著程漠。
女子雙眼陡然泛出紅色,程漠心里一驚,立即轉(zhuǎn)開頭去,同時身體已經(jīng)撲至女子身邊,雙手一壓一扣使了個簡單的擒拿術將那女子鎖在身下。程漠發(fā)現(xiàn)這女子武功并不厲害。
女子低低驚叫一聲,似乎是發(fā)覺了程漠武功厲害而且吸魂術對他并不起作用,于是放柔了聲音道:“好疼!這位大俠,你捏得我肩膀好疼!”
程漠并沒有放開,而是質(zhì)問道:“你是水月教的人?”
女子道:“什么水月教,我從未聽說過?!?/p>
程漠手上使了些力,“還想狡辯?少林弟子親眼見你作惡害人,念緣大師親手將你擒獲,你不是水月教妖人,又是何人?”
女子“唉喲”一聲,道:“我哪有作惡害人,我正與那位公子逍遙快活,這些和尚就進來吵著要抓我,根本就是他們想要作惡!大俠,你不如救救我,帶我跟你走,我一定竭盡所能報答于你。”
說著,那女子竟用另一只尚能活動的手解開胸前衣鈕,拉下衣襟,露出雪白胸脯來。
程漠轉(zhuǎn)開視線,沈聲道:“姑娘,你何必作踐自己?”
女子聞言微微一怔,忽然輕笑道:“何來作踐一說?”
程漠道:“我不知你為何投身水月妖教,但我想,你本性應當并不如此。即使那妖邪武功能通過與男子交合吸收男子內(nèi)力,但你行此等下作行為,豈不就是在作踐自己?”
女子聲音陡然變冷,“這位大俠,你想得太多了?!?/p>
程漠忽然放開了壓制女子的手,女子退后兩步,伸手拉好身上衣物。
程漠道:“姑娘,你到底因何苦衷投身水月教,不妨說出來,也許程某能夠幫你?!?/p>
女子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我為何要信你?”
程漠應道:“我姓程,單名一個漠字,如今身居中原武林盟盟主之位。如今武林中人人都說水月妖教危害江湖,要鏟除魔教,只是程某看來,所謂妖女,不過是一群各有苦衷,受了蒙蔽的可憐女子。程某想要鏟除魔教,更想要挽救受了蒙蔽的無辜女子,姑娘若是愿意,便讓程某幫你一把,可好?”
女子沉默不應。
程漠走到門邊,對那女子道:“姑娘可以考慮一下?!?/p>
說完,推門走了出去,立即有弟子從外面將房門牢牢鎖住。
等不到傍晚,有少林弟子與程漠傳話說,那妖女想要見他。
“好的,”程漠早已心里有數(shù),隨著那名弟子去了關押妖女之處。
程漠推門進去,見到房內(nèi)光線昏暗,女子靜靜坐在床邊,似乎在等待著程漠。
程漠進去時喚了一聲:“姑娘?!?/p>
那女子輕笑一聲,“不過一名棄婦,哪里還是姑娘?!?/p>
程漠聞言,知道這女子是要袒露心防,不由放輕了腳步,緩緩走至離她不遠的地方。
女子道:“我姓朱,名喚玉琴,自幼生長在嵩山半山腰一個小山村里,與父親相依為命。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丈夫,本是我爹曾救過他們一家性命,那時那戶人家便信誓旦旦要與我家結(jié)為兒女親家。不料后來,那家人成了嵩山腳下一戶有名的富戶,我那未婚夫嫌棄我,不愿娶我,便找了幾個無賴強暴了我,再以我不是親白之軀為由,強行退了親事。我爹傷心過度,一病不起,丟了性命。我萬念俱灰,也想追隨我爹而去,投水自盡被一名女子所救,她帶我回了水月教,教主教了我武功,告訴我復仇的方法,我才能夠茍活到今日。”
程漠問道:“你回嵩山,就是為了復仇?”
玉琴道:“是啊,誰說不是呢?可惜功虧一簣,被那些禿驢給打斷了?!?/p>
程漠嘆一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
玉琴仰起頭,問道:“那敢問程大俠,我父親的性命,我的冤屈,又該找誰討回來呢?”
程漠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在他看來,這女子的冤屈確實只有那人用命償還,可他又如何能夠鼓吹這女子再去害人呢?
程漠聽她說道教主,不由又想起舒長華,心里忽覺此人也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人。
玉琴道:“如今我被這些禿驢抓住,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去了,只一個心愿,想求程大俠幫我實現(xiàn)。”
程漠道:“你說。”
玉琴起身,“我來嵩山,還未來得及拜祭亡父,不知道程大俠可否幫我償了這個心愿。”
程漠想了想,應道:“這個不是難事,但是之后,我想讓你帶我去找一個人。”
玉琴疑惑道:“什么人?”
程漠道:“貴教教主——舒長華?!?/p>
玉琴聞言,微微吃了一驚,“請恕玉琴難以辦到!程大俠,玉琴知道你是好人,可教主也同樣是好人,我不會帶你們這些所謂武林正道去對付水月教的?!?/p>
程漠有些不自然地清咳一聲,“玉琴姑娘你誤會了,我找舒長華,是出于私事,并非想要借機鏟除水月教。程漠明人不做暗事,他日要除掉水月教必會正大光明帶領武林門派攻打過去,而不會偷偷摸摸要挾你帶我過去?!?/p>
玉琴仍是疑惑不定,并未答應程漠。
程漠也不勉強,對玉琴道:“其他不論,我先陪你去拜祭令尊,我這便去做準備?!?/p>
念緣聽聞程漠要帶妖女出寺,不由擔心道:“程盟主可有把握,不如貧僧封了那妖女功力,以免出了意外。”
程漠道:“無妨。程某相信那位姑娘沒有騙我,她也只是個可憐之人。”
念緣道:“阿彌陀佛,程盟主宅心仁厚,武林之福。”
程漠躬身道:“大師過獎了,程漠哪里受得起?!?/p>
既得了少林同意,程漠便領著玉琴離開了少林寺,兩人騎著兩匹馬,沿著玉琴記憶中,埋葬父親的山崖邊行去。
那山崖邊是一座孤墳,程漠幫著玉琴上香掃墓,玉琴跪下來,連磕了三個頭,起身對程漠道:“我們走吧?!?/p>
兩人上馬離開,這一路下山,都是一條狹窄山道,緊鄰削直懸崖。
忽見對面兩個上山婦人,一邊走一邊說道:“聽說下山那個肖公子死了?!?/p>
“死了?”
“嗯,死在女人床上的,不知是哪里來的妖女,聽說被少林寺的師父抓上山了?!?/p>
“你說的,就是以前拋棄玉琴那個肖公子?”
“就是他,也算是報應吧?!?/p>
玉琴與程漠勒馬,聽著兩人對話慢慢遠去。
程漠忽然松一口氣,對玉琴道:“你也算是大仇得報。”
玉琴眼里噙著淚水,微笑道:“是啊,大仇得報。我爹在天有靈,應該瞑目了?!?/p>
程漠心存幾分憐惜,道:“你也該放下此事了?!?/p>
玉琴點頭,道:“多謝程大俠。若不是世上還有程大俠和我們教主這般人,玉琴怕是真以為時間男子皆薄幸了。若是玉琴還有來世,也希望能遇到程大俠這樣的男人,便是一生有幸了?!?/p>
說完,玉琴竟然從馬上縱身而起,朝著身邊萬丈懸崖跳落下去。
程漠一驚,喚道:“玉琴姑娘!”來不及反應,便伸手去拉她,身體也隨著往山崖下落去。
程漠堪堪抓到玉琴一只手,卻止不住下落的趨勢一直往下,他身上沒有兵刃,只能徒手運氣去抓身邊懸崖。手指在崖壁上抓出幾個深洞來,指尖也磨出了鮮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下墜趨勢。
程漠手上還拉著玉琴掉在空中,害怕支撐不久,低頭四處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看了許久,發(fā)現(xiàn)山壁上一個支出的半月形石臺就在離自己身下不遠處。
于是手腳運力在山壁上一推,一個翻身抱住了玉琴往那突出的石臺上落去。
落地時就地一滾,兩人都沒受傷,可是程漠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玉琴已經(jīng)暈了過去,輕輕喚了一聲沒能喚醒她,程漠只得抱著她起身。
這處石臺緊鄰山壁是一個幽深低矮的山洞,程漠仰頭望去,見到要爬回山路怕是不可能了,只能抱著玉琴往山洞里面走去。
山洞狹窄昏暗,好幾處都要程漠趴跪在地上才能通過,再加上手里抱著玉琴,實在不變。程漠也不知前方是不是死路,于是干脆將玉琴放了下來,讓她靠著山洞洞壁,自己繼續(xù)前行,又行了好一會兒,卻見那山洞逐漸變大,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到了最里面時,已經(jīng)儼然是到了大山腹壁,此處是一個高深開闊的大山洞,底部距離山洞頂端怕是有五、六丈高,頂部有個小洞,洞口有光線射進來,所以洞內(nèi)情形尚且能看得清楚,程漠見到在山洞中間,一個男人跪坐在地上,四肢都被精鐵鎖鏈扣住,那鎖鏈另一端一直延伸到了洞壁里面。
那人全身都是臟污漆黑的顏色,全身近乎赤裸只腰間圍著碎布,許久未經(jīng)打理的須發(fā)垂落下來,幾乎將臉完全遮住。他靜靜坐著,一時間也不再是死是活。
程漠心里一驚,緩緩朝他走過去,卻突然聽他出聲問道:“誰?”
那聲音低沉暗啞,發(fā)音有些奇特,似乎是太久沒說過話所致。
然后程漠從他須發(fā)掩蓋之下,看到了一雙明亮的雙眼。那雙眼睛并沒有在這山洞中的歲月磨礪下而晦暗陰沉,而是仿若星辰一般,顯出明亮的光芒來。那一瞬間,程漠幾乎產(chǎn)生了錯覺,仿佛整個陰暗的山洞都因為這一雙眼而明亮起來。
“你是誰?”程漠問道。
那人沉默了,許久才哼笑一聲,仿佛自己也不記得了一般,問了一句:“我是誰?”
程漠又緩緩朝前走了幾步,看著幽深的山洞,男人手腳上鎖著的精鐵鎖鏈,想起了山上的少林寺,突然心里猛跳一拍,憶起一個人來,程漠幾乎掩飾不住心里的顫抖,問道:“你是慧寂哥哥?”
男人精亮的目光陡然鎖定程漠,聲音也陰冷了幾分,“你是誰?”
程漠也只是猜測,卻沒想到此人真是慧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當驚還是當喜,甚至已不確定慧寂是否還記得他。
程漠憶起十四歲那年,隨著父親初次拜訪少林寺。那時的慧寂年僅十六,是少林永濟禪師高徒,被江湖譽為少林百年來最具慧根的弟子。慧寂悟性極高,年紀輕輕便闖過少林十八銅人陣,少林各路武功更是爛熟于心,便是當時的念悲、念緣也不是這個小師弟的對手。
程漠早就聽過慧寂大名,初次見到仍是不由感到驚艷,素白僧衣的少年人,清雅俊朗,眉目如畫,便是安安靜靜站在一旁,也惹得程漠不斷偷偷看去。
程漠在慧寂面前,是自嘆弗如的,那時他也尚未跟從青松老人學武,在江湖中名聲寂寂,只有一個身為武林盟主的父親值得一提。程漠雖然對慧寂心生向往,卻是不敢親近的。
那時畢竟年少,程老盟主拜訪少林,逗留足有月余,與少林各路精妙武藝切磋討教,程漠雖是自幼沉穩(wěn),有時也覺無趣,偷偷溜往后山玩耍。
一次程漠在后山林中見到一只雛鳥落在地上,起了善心想將那小鳥送回樹上,便將衣擺扎進褲腰中,攀著大樹往上爬去??上懒艘话胗X得雙腿酸疼不已,手上又托著小鳥使不上力,程漠一聲驚呼從樹上落了下來。
便是那一次,程漠閉上眼睛準備摔個四腳朝天,卻突然聽到身后一陣衣衫晃動,有人扶住他后腰抱著他落到了地上。
程漠睜開眼睛,便見到慧寂那一雙明亮的雙眼,頓時欣喜叫出口來:“慧寂哥哥!”等到話已出口,程漠又覺魯莽,連忙改口道:“慧寂師父?!?/p>
卻不料慧寂微微笑道:“弟弟上樹想要做什么?”
程漠頓時紅了臉,捧起手上小鳥,對慧寂道:“想送它回窩里去?!?/p>
慧寂見狀,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種善因得善果,弟弟有此善心,哥哥便幫你種了這善因吧?!?/p>
說完,慧寂接過程漠手中雛鳥,躍身在樹干上輕踏兩下,攀至樹頂將鳥兒送回了窩。
那日里,程漠知道了慧寂時常在這樹林里練武,便常常到這樹林里看他。慧寂雖說是出家人,畢竟也還是個少年,也喜歡程漠陪著他,兩人有說有笑,倒成了一對好友。
只可惜一月時間很快過去,程漠不得不隨著父親離開少林寺??v使不舍,程漠還是跟慧寂道了別。
程漠那段時日,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將來能再回少林,探望他的慧寂哥哥。卻不料,短短半年間,江湖中風云色變,昔日的少林高徒轉(zhuǎn)眼間竟成了偷練禁功,殘殺江南四大家族的大魔頭。程漠起初不信,慧寂哥哥那樣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然而此時,慧寂在江湖中已是人人談之色變,程老盟主率領著江湖群豪四處圍剿,仍未能將其拿下。
最后是青松老人出面,使一套截陽功親手擋獲了這個大魔頭,將其送回少林。
少林寺出家人心存仁善,不忍心要了慧寂性命,便用精鐵鎖鏈將他鎖起來,關在少林后山禁地。
也因此,永濟隱退,念悲繼任少林方丈;青松老人拜訪武林盟,程漠投了他眼緣,將程漠帶回去傳授了他一身截陽功。
轉(zhuǎn)眼近十年,程漠沒想到因緣際會,竟能在此與彼時好友重逢;而此時,兩人一個是被少林關押的魔頭,一個卻已經(jīng)成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程漠聽聞慧寂問他是誰,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不確定慧寂還記不記得程漠這個名字,當年他本來就是個籍籍無名的小輩,而慧寂已是名滿江湖的少林高徒。更何況,兩人已經(jīng)分別這么多年,慧寂又是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他甚至不確定慧寂的意識是否還是清晰的。
可是程漠仍想嘗試,他輕聲說道:“慧寂哥哥,我是程漠,你還記得我么?”
程漠等了許久,才聽到慧寂緩緩說道:“程漠,我記得你?!?/p>
程漠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上前兩步,“你還記得我!”
忽然,一股勁風襲來,程漠措不及防之下,竟被慧寂強大的內(nèi)勁朝前吸去,幾乎落到慧寂身上之時,程漠運功相抗,一掌擊在慧寂掌上,內(nèi)勁反彈之下落回了原地。
慧寂道:“截陽功?你與青松有什么關系?”
程漠胸口仍在用力起伏,“他是我?guī)煾?。?/p>
慧寂緩緩點了點頭,又陷入了沉默。
程漠卻不死心,他嘗試著慢慢靠近慧寂,放柔了聲音問道:“你——當年為何要偷練少林禁功,為何要殺害江南四大家族的人,那些傳說,究竟是不是真的?”
慧寂不應。
程漠一直走到了他身邊,慧寂只是跪坐在地上,明亮的雙眼也閉了起來,一言不發(fā)。
不知為何,程漠又憶起了那時的慧寂,眉目如畫的少年僧人。程漠頓時覺得深深的憐惜,他不知慧寂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但是他心中,慧寂永遠是那個善良溫和的大哥哥。
山洞里有個積水的淺塘,應該是常年的雨水積聚而成。程漠撕開衣擺,走到那水塘邊上,沾濕了手上布條,擰干了走回慧寂身邊。他蹲下來,試探著用濕布擦拭慧寂臉上污漬,慧寂并不回避,也沒有睜開眼睛。隨著程漠的動作,那些常年積聚在臉上的漆黑污漬被慢慢擦拭干凈,露出下面因為許久不見天日而異常白皙的膚色來。
程漠又撿了一塊邊緣銳利的山石碎片,將慧寂臉上的胡須刮凈,見到眼前那張臉已不復少年青澀,卻仍是記憶中五官俊挺,輪廓分明的模樣,程漠可以想像,若是慧寂睜開那雙明亮的雙眼,會是如何好看的一名青年男子。
程漠將手上東西扔開,站起身道:“慧寂哥哥,你仍是記憶中的模樣,沒有變過。”
慧寂突然笑了笑,“我早已不是你記憶中的模樣?!?/p>
程漠聞言有些愣怔。
慧寂又說道:“你知道為何婆羅剎訣那么厲害的武功會是少林禁功?”
程漠道:“我不知道。”
慧寂說道:“因為它會把人的欲望無限放大。佛教所謂的六根清凈,所追求的就是斬斷七情六欲。而使人欲望被放大的婆羅剎訣無疑觸到了他們的死穴。”
程漠問道:“那你為何要練?”
慧寂道:“為了復仇?!?/p>
程漠問道:“莫非是江南四大家族?”
慧寂不應。
程漠又問:“你與他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慧寂仍然不應他的話,而是問道:“你可知道我現(xiàn)在想做什么?”
程漠搖搖頭。
慧寂抬起一只手,牽動著鎖鏈嘩嘩作響,他將手伸向程漠,“程漠弟弟,過來,讓慧寂哥哥抱抱你?!?/p>
程漠頓時大驚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