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詹庭見到舅舅,見他坐在一團污穢無比的破棉絮當中,想到他平日最是愛干凈的性子,即使是一身粗布衣服,也洗的干干凈凈,哪里受過這樣的苦?想到此,他啞聲叫道:“舅舅……”
成敏仿佛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回過神來,立即湊了過來,“庭兒,你怎么來了?”
那獄卒興許是收過些好處,替他開了門,放陸詹庭進去,陸詹庭手上提了一個好大的包袱,進來后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舅舅,才道:“舅舅,你瘦了好多?!?/p>
成敏眼中惶急,“你父親沒事吧?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陸詹庭先把帶來的一罐熬的濃濃的參茶先讓他喝了,才慢慢跟他說事情的原委。
他確實是遭人陷害,而那個人也確實是頌雅公主。她平日讓成敏教她寫字,而那些字,每次連起來,恰恰是一封通敵賣國的書信。
成敏聽到此處,想到自己平日寫下的那些字,心里一陣慌張。他茫然道:“她為何要害我?”
陸詹庭道:“大概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你的家鄉(xiāng)是邊疆,那里在許多年前,原本也是雅爾哈國的領土,你又會說雅爾哈語,最重要的,你是父親最在意的人?!?/p>
成敏心尖一顫,“她的目標竟是你父親么?她……她不是仰慕非桓……”
陸詹庭搖搖頭,“不過是表象罷了?!彼贿厡だ飵淼母蓛舯蝗炷贸鰜礓佋诟刹萆希謱准褚路o舅舅穿上,還拿了一些吃食遞給舅舅,成敏并沒有胃口,搖搖頭,“我不吃,庭兒,你告訴我,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陸詹庭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旁人,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圣上愛好功績,從登基后,便想著收復河山,等把河山收復了,倒又打起了一統(tǒng)天下的主意。父親為他征戰(zhàn)多年,軍功赫赫,他又害怕起來,擔憂父親手握重兵,想要造反?!?/p>
這件事陸非桓先前同成敏說過,他怔了一下,“可是非桓……并沒有這個打算啊……”
陸詹庭勾了勾嘴角,“父親雖沒有這個想法,但天子自然會擔憂,猛虎在側,豈能安睡,坐在高位上的人,自然擔憂會被人狠狠扯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那……那跟雅爾哈國有什么干系?”
“赤耳哈國和雅爾哈國向來交好,赤耳哈國被滅,雅爾哈國的君主自然坐不住。圣上又確實有這個心思,他便送了頌雅公主來,假意和親,實際上卻是要盜那份作戰(zhàn)圖?!?/p>
成敏愣了一下,“什么作戰(zhàn)圖?”他忽然想到陸非桓每夜在繪制的那一份地圖,心里“突突”直跳,道:“原來圣上早已經(jīng)制定計劃,要對雅爾哈國發(fā)起進攻了么?”
“嗯,公主一面盜圖,一面想把父親拉下馬來,她覺得父親驍勇善戰(zhàn),赤耳哈國會被滅,用兵如神的父親占了一大半的功勞,若父親被圣上撤下,換做別的將領去攻打雅爾哈國,雅爾哈地形奇特,國民又驍勇,未必不能跟咱們國家爭個高下?!标懻餐フZ氣淡淡的,把事情都跟舅舅講明白,“公主的目的和圣上的目的漸漸合在一起去了,所以即便知道你是冤枉的,也要把你抓進來了,逼迫父親做出選擇?!?/p>
成敏倒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只急切道:“那非桓……非桓會怎樣?”
陸詹庭看著他急切的蒼白的神色,一雙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擔憂的模樣,心口一滯,道:“舅舅別擔心,父親會有法子的?!?/p>
成敏自然不能不擔心,陸詹庭能逗留的時間有限,見獄卒來催,把所有東西都擺妥當了,才道:“舅舅寬心,我明日再來看你?!?/p>
成敏看著他慢慢離去,心里空落落的,一直在想著陸非桓,他到底會怎么做。
到了之后幾天,陸詹庭大約是打過招呼,獄卒送給他的食物便好了許多,陸詹庭果然每日都來,成敏問他陸非桓的消息,他只說父親還在宮中,并沒有出來。成敏在牢獄中度過了七日,獄卒來開門,說他可以走了。
成敏愣了一下,跟著人往外走,他幾日未曾走動,因為憂心也未曾好好吃飯,所以腳步虛浮,再加上身上臟臭,倒是一副前所未有的狼狽之相。他跟著獄卒到了外邊,才注意到這里是城郊的牢獄之中,離城里好大一段距離,想到陸詹庭日日都來,倒也辛苦他了。
他往外走了幾步,突然見到旁邊有一輛馬車,馬車旁邊站著一個人,身長玉立,身軀挺拔,五官亦是英俊無比,只是神色稍稍有些憔悴。
成敏見了他,心頭一擰,腳步頓住不得動彈,那人快步過來,瞧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道:“敏郎,你受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