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什么?跟他…回家?他不是不要她了么?她哪里還有家?云牙看著眼前的仙人,壹如既往地高貴端華,壹如既往地出塵脫俗……那是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呀……可是人家心里沒你,你還想怎么樣?再說了,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想著想著,云牙覺得自己的小鼻頭兒都泛酸,怔怔地?fù)u搖頭,撒開四條小腿兒就往后跑。
無垢沒想到她見了自己會是這般反應(yīng),這小兔子往日里最粘人了,可眼瞅著它瘦骨嶙峋、跌跌撞撞的小模樣他又開始心疼了,隨手劃了壹個結(jié)界,將她困在了原地。
“吱?”被他困住了?“吱吱!”云牙猛地在那結(jié)界里拼命掙扎,她不要,她不喜歡被困住,好可怕的,他們當(dāng)年也是這么困住她的。
感受到了她的懼怕,無垢快走兩步,解開束縛,也不管它壹身的泥濘,就把云牙抱了起來。
唔……這個懷抱…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在他還是她飼主的那些年里,他也不是個貫喜歡抱自己的。平日里他就興致來了,就給親自給她喂些食物,有時還摸摸她的毛。像這種能窩在他懷里的待遇,每每都是她不知撒嬌賣乖多久才能求來的。她壹直都覺得或許,他當(dāng)年沒早點(diǎn)兒把自己趕出去完全是因?yàn)樽约喊察o、不會煩他吧…后來…后來自己生了那樣的心思,也怪不得他把自己趕走……可是這個懷抱啊…無論過了多久,她還是那么喜歡…這么舒服…死在這里也甘愿…他不是不想見到她么?那就殺了她吧…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她想死在他手里……只這么想著,她便覺得身體都輕了,飄飄然欲昏睡過去。
無垢剛把兔子撈到懷里,便驚覺它氣息轉(zhuǎn)微,忙施了壹道療愈法術(shù)。他見指尖光芒轉(zhuǎn)綠,心知這兔兒身上并無內(nèi)外創(chuàng)傷,不過是因身體虛弱又不飲不食而險些活活餓死。無垢只覺氣得想笑,壹邊又施了幾道法術(shù),壹邊罵道,“你這傻兔兒,好容易得重生之機(jī)緣,也不懂珍惜,竟想這般枉送性命?”
身上好暖啊,四肢充滿了力氣,唔,是他救了自己么?他這…又是何苦?云牙沒聽到他的訓(xùn)斥,擡起小腦袋,用壹對紅眼睛直直地看著他,“你不是不愿意見到我么?何必再來找我?我好不容易…死心了的?!?/p>
無垢位列上仙,法力通天,雖眼前這兔兒只知對他說些兔言兔語,他亦是能解其意。他搖搖頭,面帶壹絲不知是對這世事還是對命運(yùn)的嘲諷,答道,“云牙呀云牙,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婆娑劫呵。你想要我如何?不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難道要跟你長相廝守么?”
聽到這話,云牙瘦小的身子僵了僵——哪怕是像她這種修為不濟(jì)的,也知道婆娑劫的厲害。她云牙…怎么會是無垢上仙的婆娑劫?難道這才是世人常說的造化弄人?她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懷里的小兔子楞了楞,猛然壹躥,蹦到了地上,豎著耳朵仰著腦袋問他,“城主……你說的,是真的嗎?云牙真的是你的婆娑劫么?”見他面色凝重,無奈地看著自己,忽然激動得耳朵都抖了,圓圓的小眼睛流出幾滴淚來,“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如果告訴我的話…我就算死…心里也好過壹點(diǎn)……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啊……”言罷轉(zhuǎn)身,直直地向后疾奔而去。
無垢本正欲答她,忽見它奔著那棵枇杷樹直沖而去,又驚又惑,忙揮手在樹前加了壹道仙障。那兔子的沖勁兒很大,撞在仙障上,向后彈出老遠(yuǎn),被無垢飛身接了,揪著耳朵就拎到面前,喝道,“你這是做什么?尋死覓活也得有個原因,還是你根本活膩了,非要做壹只死兔子才甘心?”
云牙掙扎著,四肢在空中撲騰,淚珠狂流,吱吱亂叫,好壹會兒才平靜下來,哀哀地瞅著他說,“我是你的婆娑劫啊…我不死,你會倒大霉的。這樣的話,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你干嘛不讓我去死呀!”
竟是為了這個。無垢雙眸微縮,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將兔兒攬回懷里,用手溫柔地?fù)崦募贡场V钡皆蒲蓝冀蛔¢_始犯困,他才嘆道,“云牙無需多想,我這婆娑劫已經(jīng)解了。”
咦?解了?云牙來了精神,耳朵都立起來了,睜大眼望著他問,“解了?怎么解的?婆娑劫也有破解之法?”
無垢搖搖頭,“非也,并非是尋到了破解之法。想來是因?yàn)槟阄医允撬蓝鴱?fù)生之人,再大的劫數(shù),上輩子也已經(jīng)應(yīng)過了,是以這次雖借女媧石之力得以重生,劫卻不復(fù)再來。”
哦…原來是這樣…不對!不對!云牙忽咬著他的袖子在他懷里不斷撲騰,吱吱地叫,“死而復(fù)生?你也死了?你怎么會死?你法力這么高,誰又動得了你?”心里壹激動,淚珠兒又不要命地往下掉。
無垢拍拍它的小腦袋,語氣平淡,不悲不喜,“我做錯了事情,這是我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p>
“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沒事了么?不會有人來找你算賬么?”云牙急切地問,眼角的毛都被打濕了。
無垢笑笑,語調(diào)和緩,“我無垢乃蓮城城主,富可敵國,又位列天界‘五上仙’之壹,我倒要看看這三界之中有誰能奈我何?況除了壹件,我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任何事,若真有壹日仙界容不下我,我便反下天去,又有何妨?”說著又?jǐn)E手幫它擦掉眼角淚痕,訓(xùn)道,“要記得你現(xiàn)在是只兔子,老流眼淚對眼睛不好。”
云牙想著,他無事便好,看到他伸來的手,卻往后躲了多,囁嚅道,“別,別…我很臟…臟得很…別臟了你的手?!眱蓷l小后腿使勁兒蹬了蹬,見逃不出他的懷抱,她急得直咬自己被泥土弄臟的毛,還哀求道“城主,上仙…你放我走吧…云牙學(xué)乖了,云牙有自知之明了…云牙以后不會纏著你了……”他那么喜歡干凈,而她已經(jīng)臟成這樣。
它這個樣子,讓無垢心都疼了。他養(yǎng)的兔子,出了這樣的事,難道是它的錯么?他早就想好了,他要把它帶回去,把它養(yǎng)得好好兒的,讓它不再害怕。再往后,它自己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如果這只笨兔子還是只想留在他身邊看著他,那就讓它呆著吧,蓮城那么大,也不少它幾根胡蘿卜。可它現(xiàn)在這樣兒,或許是他忘了吧,女子都是極注重貞操名節(jié)的,它被那樣地欺辱,心里壹定極為難過。其實(shí)這些虛名,他從來是不在意的,可無垢也不知如何勸她,只淡淡地說了壹句,“傻云牙,你是我的兔子,你生得那么白,誰說你臟了?”云牙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也沒聽出他不自覺露出的寵溺,只覺得自己雖還想再說什么可不知怎地眼皮沈沈地轉(zhuǎn)臉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