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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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的時節(jié)，春寒料峭，葛進陪前來賀喜的皇子們說了會兒話，哈著腰退了下去。

出了廳堂，葛進理理身上的太監(jiān)袍子，嘴角抿了起來，遙望西邊欲落的紅日，心急如焚。

今日是主子大喜的日子，可他的主子此時依然昏迷不醒，等主子醒來，得知皇上將沈家丑女賜給他當正妻，會氣成什么樣？

那丑女是沈皇后的娘家侄女，眼歪嘴斜腦袋缺根弦兒，去年進宮，見到主子驚為天人，一心要嫁，皇上再不喜主子，也得顧及名聲，沒臉將個丑女指給堂堂皇長子，可他沒想到皇上竟然趁主子中毒昏迷，以沈家女甘愿沖喜的由頭賜了婚！

一個如芝蘭玉樹，一個是豬圈里的黑毛烏鴉，皇上的心到底偏哪里去了？

想到自家仙人一般的主子即將被人褻瀆，葛進實在不忍心，病急亂投醫(yī)，提了主子最喜歡的黃鶯鳥去了上房。打發(fā)小太監(jiān)們出去，葛進在床邊跪下，先吹聲口哨逗黃鶯鳥叫喚，再盯著床上因為中毒清瘦下來的主子看。

那毒太過罕見，太醫(yī)們查不出來就說主子得了怪病，但什么毒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殿下，您再不醒，晚上咱們可沒法幫您攔著那女人啊?！备疬M哭喪著臉道。

皇長子蕭元靜靜地躺著，一無所知。

葛進提著鳥籠在主子面前晃了一圈，又長吁短嘆道：“殿下，您快瞧瞧，您昏迷了這么久，這鳥沒有您哄著，難過地都開始掉毛了，您……”

“你胡說八道什么！”身后突然傳來一道低斥，葛進不用看也知是誰，頭也不回地解釋道：“殿下最寶貝這只鳥了，掉根毛他都皺眉頭，我嚇唬嚇唬他，說不定他一著急就醒過來了?！?/p>

盧俊是蕭元的貼身侍衛(wèi)，素來寡言少語，最看不慣葛進啰嗦沒正經(jīng)，此時殿下內(nèi)有性命之危外有丑女渾水摸魚，葛進竟然還有心情說混話，盧俊忍無可忍，一把將鳥籠搶了過來，恨聲道：“你不是自稱神醫(yī)弟子嗎？怎么這么久還治不好殿下？”

葛進天天被他催，都習(xí)慣了，對著主子清減的臉龐嘆道：“毒早解了，只是殿下為何昏迷，我真的號不出來，但我敢保證殿下不會出事，你放一百個心吧，怕就怕殿下醒來發(fā)現(xiàn)那丑女進門了，明明康復(fù)了又氣背過去。”

主子眼光高，身邊至今沒有一個女人，素來逗鳥為樂，醒后發(fā)現(xiàn)被丑女鉆了空子，能不氣？

盧俊沉默。

主子母族顏家乃威名赫赫的護國公府，皇上借顏家之勢成功奪得大位，事后卻過河拆橋，扶植沈家栽贓顏家有謀逆之心，將顏家發(fā)配遼東。事發(fā)當年，顏皇后死的不明不白，丟下兩歲的主子，皇上則續(xù)娶沈家女為繼后，二皇子才出生便獲封太子，與太子相比，主子待遇一年不如一年，宛如被打入了冷宮。

或許主子的毒也與皇上有關(guān)？還是另有其人？

盧俊仔細回想當日主子接觸過的人……

才想起幾個，手中鳥籠被葛進搶了去，盧俊看不得他胡鬧，伸手要搶。葛進不給，兩人你來我往，籠子里嬌貴的黃鶯鳥撲閃著翅膀吱吱喳喳地叫，聲音清脆悅耳，里面的驚慌可憐也是清清楚楚傳了出來。

于是蕭元還沒睜開眼睛，先聽到了愛鳥的驚叫。

他皺了皺眉，試著睜眼，闖過來的亮光刺人。

蕭元連忙閉上，聽清兩個心腹在做什么，他低聲開口：“放下籠子?！?/p>

大病初愈的人，聲音低的幾不可聞，葛進盧俊卻都聽到了，不約而同看向床上，連黃鶯鳥都因為久違的主人聲音平靜了下來，歪著腦袋往那邊望。

“殿下您醒了？”葛進最先回神，撲到了床邊，滿臉激動。

蕭元沒理他，一手擋著眼睛，習(xí)慣了屋里的光亮，才慢慢坐了起來。

葛進穩(wěn)穩(wěn)扶著他靠到迎枕上，因為太關(guān)心主子的身體，他沒有請示就拉過了主子的手，認真為他號脈。盧俊沉穩(wěn)，朝主子點點頭，去外面守著了。

蕭元目送他出門，視線投向籠子里的黃鶯鳥，平靜如水，仿佛他只是做了一晚夢。

“恭喜殿下，只要殿下好好調(diào)理，五日后應(yīng)該能恢復(fù)七八成?！碧柾昝}，葛進大喜道。

“誰下的毒？”蕭元還是疲憊，閉著眼睛問?；杳缘哪且豢?，他便知道自己中了招。

葛進有很多話說，體貼地先給主子倒了杯水，服侍主子喝下后才低聲請罪：“我與盧俊懷疑有人在宮宴上動了手腳，派了兩個暗線去查……都沒有線索?！边@皇宮里男主人是皇上，女主人是沈皇后，夫妻倆都防著主子，他們沒法大張旗鼓地查，也不敢動用太多人，人一少速度慢了下來，對方早已毀尸滅跡。

蕭元神色不變，看向窗外，“外面的喧嘩是怎么回事？”

東三所里一共住了三個皇子，這么多年都沒有如此吵鬧過。

葛進目光閃爍起來，吞吞吐吐地將皇上賜婚的事情告訴了主子。

蕭元濃密的眼睫顫了顫，就在葛進以為主子會睜開眼睛發(fā)作時，蕭元只是笑了笑，“沖喜？”

尾音上挑，有淡淡的諷刺。

葛進識趣地沒有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