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A-

A+

蕭元的馬車很寬敞，主位他曲腿可酣臥，兩側(cè)各有窄榻，足以容兩人寬寬松松的并肩而坐，所以謝瀾音兄妹三人上車后，他依然端坐在主位中間，沒有客套讓地方的意思。

謝瀾音與姐姐坐了右側(cè)，蔣懷舟自己坐另一邊，葛進留在了外面。

蔣懷舟看看低頭委屈的小表妹，又好笑又心疼，同蕭元道：“舍妹大驚小怪，讓公子見笑了?！?/p>

蕭元唇角稍揚，目光順勢投向了那邊的小姑娘。

謝瀾音微微低著腦袋，紅唇輕抿，因為出了丑，白皙的臉龐如被暖風吹紅的桃花，嬌美動人，長長的眼睫撲閃撲閃的，自以為夠隱秘地朝表哥飛了記眼刀。蕭元想到剛剛她明明欲對嘲笑她的表哥發(fā)火卻因顧忌他生生忍下來的生動模樣，心里有些可惜。

他喜歡聽她說話。

他生下來就愛好聽的聲音，乳母說每次他哭鬧，她哼支小曲他就不哭了，很是好哄。后來乳母病逝，他搬進了東三所，與其他皇子一起住在宮里，院子小，不便養(yǎng)伶人彈琴唱曲，就尋了這只黃鶯鳥，聽鳥叫靜心怡神。出了宮，儀仗在前面，他領(lǐng)著人單獨走，路過知名的樂坊，順道去聽了聽?；蛟S是習慣了自然靈動的鳥叫，再聽那些人唱出來彈出來的曲調(diào)，蕭元竟覺得還不如鳥叫聽著舒服，便歇了買伶人閑時聽琴曲的心思。

但他沒料到興起去華山，偶然聽到了那樣的聲音，說是天籟之音，太過浮夸，非要形容的話，蕭元覺得她的聲音如她的美貌，宜嗔宜喜。宮女拌嘴慪氣蕭元嫌吵鬧，她生氣埋怨他就覺得好聽，更不用說她撒嬌賣乖的時候了，閉上眼睛，享受地想要入睡。

可惜他想聽，姑娘不說了。

見她額頭中間紅了一塊兒，腦海里浮現(xiàn)她含淚的眼睛，知她撞疼了，蕭元頓了頓，拉開旁邊紫檀木小櫥中間一屜，取了個青釉的瓷瓶遞給蔣懷舟，“這是玉蓮霜，可消腫止痛，令妹受傷乃因我而起，這瓶玉蓮霜權(quán)當是袁某謝罪了，請三公子務(wù)必收下?！?/p>

聽她說了那么多話，這葛進秘制的珍藥就當是賞錢罷。

他舉止守禮，沒有直接將東西送給表妹，蔣懷舟心生好感，擔心表妹疼得難受，沒有拒絕，鄭重道謝，隨后將瓷瓶遞向謝瀾橋，“你先幫她涂些，免得耽誤了，回頭讓姑母看見，八成得禁她的足?！?/p>

謝瀾橋笑著接過東西，先朝蕭元道謝，才側(cè)轉(zhuǎn)過身。

謝瀾音額頭實在疼，二來也是怕留下痕跡被母親發(fā)覺，就乖乖朝姐姐轉(zhuǎn)了過去，面朝主位上的男人。姐姐給她涂藥，清清涼涼的，有淡雅的蓮香，謝瀾音聞著喜歡，忍不住悄悄觀察起那人來。

他穿了一身淺灰的杭綢長袍，衣上沒有任何花哨的繡紋，但那料子光滑亮麗，看起來有種飄逸之感，普通的富貴人家都穿不起，再配著他腰間狀如凝脂的極品羊脂玉，足以判斷他出身不俗。

正要收回視線，男人的手忽然落在了腰間的玉珮上，五指白皙，瑩潤堪比玉質(zhì)，比女人的手還要賞心悅目。謝瀾音看得一怔，情不自禁抬眼去瞧。

蕭元五感敏銳，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她慌亂垂眸。

看著小姑娘因為緊張抿起來的嘴唇，蕭元若有所領(lǐng)，卻猜測般問道：“姑娘疼痛可有緩解？”

偷看過他的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他不在乎多她一個，但他想聽她說話。

偷窺被人抓住，謝瀾音很是不自在，她只是出于好奇才看的，這人千萬別誤會……

念頭才起，聽他這般問，謝瀾音松了口氣，迅速收起胡思亂想，對著他足下黑靴道：“已經(jīng)不疼了，謝公子贈藥，其實是我沒看清楚，撞到腦袋與公子無關(guān)，公子不必自責?！?/p>

他對大表哥不客氣時她反感，現(xiàn)在人家客客氣氣的，謝瀾音也講道理，不能失了禮數(shù)。

蕭元頷首，看看黃鶯鳥，同蔣懷舟解釋道：“袁某愛鳥，喜歡帶它隨行，不想驚到了令妹?！?/p>

“公子好雅興?！笔Y懷舟笑著贊了句，仰頭瞧了鳥籠一會兒，真心實意地夸道：“我見過的黃鶯幾乎都帶點黑色，公子這只遍體金黃，實屬罕見，難怪叫聲也非一般黃鶯可比，圓潤清脆，悅耳動聽。”

蕭元難得笑了笑，視線不著痕跡地在那邊的小姑娘身上轉(zhuǎn)了圈，論悅耳，他的黃鶯不及她半分，可惜她是官家姑娘，若是個無父無母的或是賤籍，他倒可以買回去，叫她在身邊伺候。

“公子，前面就是東大街了，我先送您去明月樓，再送三公子他們回府？”車外，盧俊瞪開朝他擠眉弄眼的葛進，朗聲問道。

蔣懷舟驚訝地看向蕭元，“袁公子要去明月樓？”

蕭元面現(xiàn)詫異，“莫非三公子也……”

蔣懷舟大喜，熱情相邀道：“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咱們都去明月樓，今天就由我們做東吧，算是答謝袁公子的搭車之恩?！彼蛩惴謩e時提出挑個時間請對方下館子答謝的，他自己請，不帶表妹們，但現(xiàn)在彼此知道了對方的去向，他再臨時改去別處，就太失禮了。左右表妹們都是男裝，也同行了一路，無需再避諱。

蕭元謙虛了幾句，蔣懷舟再三相邀，他便應(yīng)了。

謝瀾音對此沒什么意見，心思都在自己的額頭上。過了一刻鐘左右，馬車停在明月樓前，蔣懷舟先下車，蕭元示意二女先請，謝瀾橋剛要起身，謝瀾音偷偷拽住姐姐的袖子，小聲朝蕭元道：“袁公子先請吧，我，我想同姐姐說兩句話，很快就好?！?/p>

小臉紅撲撲的。

蕭元點點頭，沒有多問，徑自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