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說一邊觀察沈意的表情。她和沈平去年那次爭執(zhí)后來還是被楚慧知道了，這才驚覺原來女兒這么多年還有這么一個心結(jié)，懊惱自己粗心的同時，在這方面也格外注意，現(xiàn)在怕沈意因為爸爸不回來陪她考試而不高興，所以專門這么說。

但沈意這次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因為事實上沈平本來是打算回來的，又擔(dān)心這樣給她太大壓力，左右為難，最后還是沈意自己阻止了他。

“您回來我怕我太激動，還是算了吧，等我考完，我會去北京看您，還有找妹妹玩的！”

沈平于是說：“好，那爸爸到時候回來接你，帶你到北京玩。至于高考，你就放輕松，照平時那樣就可以了，你一定沒問題的！”

爸爸回來接她去北京嗎？沈意一邊喝粥一邊笑了，她已經(jīng)開始期待了。

沈意分到的考場在嘉州二中，她提前一天已經(jīng)去踩過點了，今天楚慧開車送她，抵達時剛八點十分。學(xué)校門口滿是學(xué)生和家長，她遠遠地看到楊粵音和關(guān)越越，朝她們揮了揮手。

五班都在這個學(xué)校，只是考場不同，沈意也看到了肖讓，他正和喬老師說話，同時接過喬老師發(fā)的礦泉水。周圍一直有人在打量他，不止學(xué)生，還包括一些家長，但肖讓仿佛絲毫沒有沒有察覺，神色自若。只有當(dāng)楊粵音興奮出聲時，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了站在車邊的沈意。

隔著人群，兩人遠遠對視，然后肖讓咧嘴，朝她燦爛一笑。

楊粵音跑過來，也遞給她一瓶水，說：“不過去打招呼？”

沈意搖搖頭，“不了?！?/p>

這是他們約好的，考試這兩天就不私下聯(lián)系了，因為不希望分心。未來還有很多時間，不用急在一時。

她目光一轉(zhuǎn)，又在人群里看到另一個人，女生個子高挑，扎一個馬尾，看起來干練而利落。

陳盞非。

作為聞名全市的頂級學(xué)神，沈意當(dāng)然知道陳盞非長什么樣子，沒想到她也在二中考。還在走神呢，陳盞非卻被身邊的人提醒，也看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上，陳盞非臉上有好奇，也有審視，片刻后，朝她點了下頭。

什、什么情況？她也認識她嗎？

沈意后知后覺，連忙也朝她點了下頭，陳盞非這才移開視線，和朋友一起走了。

“哇，我剛剛是看到無形的硝煙了嗎？全市第一和全市第二的世紀同框，最后到底鹿死誰手呢？”楊粵音夸張道。

“瞧陳盞非的表現(xiàn)，她真的拿你當(dāng)對手呢。什么感覺?。俊标P(guān)越越說。

沈意瞪她們倆一眼，心卻也因為這個對視，開始慢慢繃緊。

鈴聲適時打響，尖銳的聲音提醒大家，考生開始入場了。

沈意深吸口氣，說：“走吧，該做正事了?！?/p>

很多年后沈意再回憶高考這兩天，都有些驚訝，因為沒想到等了這么久、以為會很驚心動魄的兩天竟是這樣的……普通。

楚慧每天送她去考場，再準時來接她，回到家半小時內(nèi)就能吃上飯。中午睡半小時午覺，晚上九點準時上床，作息三年來頭一次這么規(guī)律。

就這樣語文，數(shù)學(xué)，文綜，英語。

當(dāng)?shù)诙煜挛纾詈笠粓隹荚嚱Y(jié)束的鈴聲打響時，沈意把筆放回文具袋，看著黑板上白晃晃的陽光，忽然有些恍惚。

她跟著人流走出教室，再往樓下走，一路都覺得內(nèi)心詭異的平靜。

她考完了？真的考完了嗎？怎么沒有感覺啊，大腦木木的，什么都反應(yīng)不過來，好像陷入死機的電腦。

怎么回事，她還以為自己考完會很開心呢……

就在此時，人群里忽然爆發(fā)出歡呼聲。

先是一兩個人，然后周圍的人就像被提醒了似的，迅速蔓延，所有人都開始歡呼，伴隨著把東西扔上天。沈意嚇了一跳，忙用手擋住頭頂，但大家已經(jīng)瘋了，四樓、三樓、二樓，最后連對面的教學(xué)樓都開始歡呼，聲響震天，地面仿佛也在微微顫抖。

“啊——”

“老子考完啦——”

“老師學(xué)校都滾犢子吧，再也不伺候啦——”

沈意被人群推著往下走，本來很慌亂，可聽著大家的歡呼聲，看著每個人臉上的笑容，就像某個開關(guān)被打開，忽然也感受到了一種從胸口涌至四肢百骸的輕松。

結(jié)束了。一切真的結(jié)束了。

這個念頭一涌上腦海，她就覺得心頭有什么東西落了地，前所未有的踏實。

她長長舒口氣，看著外面的蔚蔚藍天，終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旁邊的人還在喊，這一次，沈意沒有忍住，也跟著大聲喊道：“我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