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眼神像極了那個人,性子也像,都是驢脾氣,倔得很。
她來的時候祝川靠在副駕窗邊睡著了,伸手敲了敲車窗,看他一下子睜開眼睛,茫然半秒鐘沖她微笑了下然后伸手打開了車門鎖。
焦倪拉開車門把自己的雙肩包放在后面,邊扣安全帶邊問他,“你精神怎么這么差?臉色白的像鬼?!?/p>
祝川撐著額頭,笑了下卻沒回答,而是說:“你現(xiàn)在話越來越多了,以前的高冷人設崩塌了?”
焦倪沉默了兩秒,閉嘴了。
她來這里接過祝川很多次,每次都是臉色慘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完全沒有平時那個一個眼神就能浪上天的交際花做派。
她側頭看了眼,男人伸手按著額頭不住地用拇指揉壓太陽穴,眉頭皺的死緊。
焦倪伸手打開了車在播放器,第一個是他常聽的輕音樂,像是用鋼琴彈出來的,但是音質并不好,彈琴的人水平也不高,只能是勉強會彈的水平。
某一次周末兩人出去吃飯,看到有人在廣場上彈琴求婚,無數玫瑰圍成的心形在水池邊,就著音樂噴泉和悠揚的琴聲,兩位主角深情擁吻。
學校音樂教室也有鋼琴,晚自習的時候他拽著薄行澤撬了門,在黑漆漆的教室里要他給自己彈琴。
薄行澤雖然說自己不會,但還是磕磕絆絆地彈了幾句,被祝川趴在鋼琴上笑了半天,“你這個也叫彈琴嗎?我放只貓讓它在上面跑兩圈都比你流暢好聽。”
薄行澤臉色難看,惱羞成怒地把他按在鋼琴上咬了好幾遍,直到那張嘴只會求饒才算完,這首生疏笨拙的《人非草木》也是那時候錄的。
——寧為他跌進紅塵,做個有痛覺的人。
“關了,我不喜歡?!?/p>
焦倪微愣,習慣了他這個陰晴不定的脾氣,抬起手將音樂關掉。
周殷殷在家里等急了,打電話過來催他,祝川才記起來要帶她去公司的事兒。
這小丫頭確實有些天分,但她這個身份,一旦簽了她少不了要有好大一場鬧,不過……
“焦倪,回家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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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行澤開了一上午的會,回辦公室的時候停了下,“嚴弦,幫我倒杯咖啡。”
“啊?好的薄總?!?/p>
薄行澤從來不使喚別人給他倒咖啡,一向是能自己做的絕不麻煩別人,嚴弦愣了一會,忽然想起昨晚。
“薄總,咖啡?!?/p>
薄行澤看都沒看那杯咖啡,稍微停頓了一下看著嚴弦,“一般來說,怎么快速增進夫妻之間的感情?!?/p>
嚴弦沉默了下,“實不相瞞薄總,我也很寡?!?/p>
“……”
“不過薄總,我覺得按照正常來說,日久生情,日著日著就能生出感情,那本質上來說,兩個人要每天待在一塊兒,總能有擦槍走火的時候吧?!?/p>
薄行澤眉角跳了跳,“嚴弦?!?/p>
嚴弦一個激靈,糟了嘴快把他當自己姐妹了,什么搞黃色的危險發(fā)言都出來了,連忙咳了一聲端出嚴肅的表情,“反正我覺得有一點,不能天天不要命似的加班讓祝總一個人在家獨守空房,他肯定寂寞啊,一寂寞肯定就會多想,多想就會煩,煩就會出去找別人?!?/p>
薄行澤沉吟了下,“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多陪陪他?”
嚴弦點頭,“沒錯。”
薄行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嚴弦又說:“對了薄總,下午陸總不是約您在清江路的梧桐月見面嗎?祝總的公司就在清江路,您要不要無意中……偶遇一下?比方說,不小心經過公司樓下?!?/p>
薄行澤掃了她一眼:“我跟陸銜洲是談生意,你覺得我公私不分,借著工作的理由去見他?”
嚴弦打了個哆嗦,“您當然不是!我反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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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殷殷換了百褶裙白襯衫,一副嬌甜美少女的模樣,和昨晚那個魔幻畫風判若兩人,甜甜地喊了聲“大哥”又跟焦倪打了招呼。
“公司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想捧誰就捧誰,經紀人不要你就別纏著我了,聽見沒有?如果簽你就老老實實不許出去亂玩兒,那些營銷號能把你以前打個噴嚏的事兒都扒出來分析對錯,你要想好自己能不能承受這種壓力。”
“知道啦大哥,你好啰嗦?!?/p>
焦倪從后視鏡里看了眼周殷殷,又側頭看了眼祝川,她印象里的祝川一年有360天都住在“檐上月”,像是被酒漬過一遍。
從來沒有過這樣無奈又寵溺的跟人說話,居然還是個好大哥?
焦倪將車停在公司樓下,周殷殷先一步跳下車,沖口喊了聲“大嫂?”
祝川一愣,順著他的視線一看,薄行澤“懷里”抱著一個個頭不高的男人,臉頰百里透粉,嬌軟可愛。
“大哥,你聽?!敝芤笠笪嬷乜谝荒樛锵В瞩谄鹉_尖去摸他頭發(f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大嫂在外面有漂亮Omega,你好慘,你一會去把這玩意染成綠的吧。”
祝川掃了一眼不遠處,勾了下嘴角輕嗤,“小妹妹,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雨滴可以落在我這片青青草地。”
“哎薄哥你怎么在這兒?謝謝你啊?!毙煅泽@魂未定地站直,有點怕他的小聲道謝。
薄行澤立刻抽回手,“不用?!?/p>
徐言還想說什么,一抬頭看到祝川揚聲,隨即瞇起眼睛笑,“哎呀周哥好巧啊,在這兒遇到你?!?/p>
“這是我公司樓下,你在這兒遇見我不是很正常嗎。”祝川說完,掃了旁邊的薄行澤一眼,“薄總,這么巧。”
薄行澤:“……嗯,路過?!?/p>
祝川一貫是笑臉迎人,就算是生氣臉上也自帶三分笑,讓人看不出真正情緒,“哎喲我門口這破路,把徐少爺都絆著了,得虧沒摔著,不然我待會非得讓人撬了重修?!?/p>
徐言微紅著臉,“哥你就會開玩笑?!?/p>
薄行澤看著兩人的互動,你來我往一搭一扯,莫名有些煩躁,“徐言,你不是來盛槐找朋友嗎?”
徐言經他一提醒,忙“哦”了聲,“對哦,那我先過去了?!?/p>
祝川看著他的背影,嘴角笑意不減地譏諷了聲,“能勞駕薄總親自給人當司機,可見咱們徐少爺金……?”
額頭被一只溫潤大掌按住,掌心柔軟但指尖帶著薄繭,貼在額頭的時候祝川差點咬到舌頭,硬生生把下半句話咽了下去。
夕陽余暉灑在薄行澤的肩上,帶著一點即將消逝的迤邐,淺淡的清酒味盈滿鼻尖,他剛做完信息素排除,能聞到他信息素的氣味。
清酒不醉人,卻一點點順著呼吸滲透,如抖落簌簌竹葉上的清露。
祝川沒來由愣了幾秒鐘。
薄行澤走上前一步,因為個頭比他稍高一些,略略斂下眉放低了聲音問,“你臉色很差,不舒服嗎?”
“……跟你、無關。”祝川將他撥開,強迫心跳調回正常頻率,卻還是不自覺磕巴了下。
薄行澤指尖在他額角一撩,撥開一點碎發(fā),低聲說:“我沒有接他,也沒親自給他當司機,我從沒給任何人當過司機。我有個生意要談,徐言是下車的時候遇見的,順手扶了一把,別生氣。”
祝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刺都炸了起來,“我生氣?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生氣了,你愛送誰送誰,跟我沒關系。不過有一點,不要在我的公司門口干這種事兒。你也知道我這是個娛樂公司,挺多狗仔蹲點兒,到時候拍到了什么我也不好跟人解釋薄總跟徐少爺之間到底有沒有事兒,您說呢?”
薄行澤收回手,眸光再次落到了他依舊空空如也的右手無名指上,隨即皺起眉。
“干什么?”
“你身上有很難聞的Omega氣味?!?/p>
?你的信息素才難聞。
不對。
他剛從蘇楊那兒出來,身上估計還有自己信息素的氣味,指尖發(fā)麻的用力揮開他的手欲蓋彌彰,“關你什么事兒?!?/p>
“祝川。”薄行澤低垂著眼,連名帶姓地叫出他,指尖按在他的頸側皮膚上,無意釋放的Alpha信息素明晃晃地威懾。
“大嫂!”
周殷殷跑過來,硬生生將祝川解救出來,也拉回了薄行澤的理智,但那股又冷又利的占有欲依然留在他肩上,掐得生疼。
“叫我?”
周殷殷猛點頭,甜甜沖他笑,然后蹦到祝川旁邊,“我是他小妹,你不就是我大嫂了嗎?”說著傾身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你比電視上好看,早上我跟大哥在電視上看你呢,他還跟我說要喊你大嫂?!?/p>
祝川:“?”他什么時候跟她一塊兒看他了,還讓她喊大嫂?
薄行澤從未被人這么“夸”過,性子又冷僻,一時有些愣神不知道怎么回應,莫名顯得冷漠到有些嚴苛。
祝川牙疼得厲害,“周殷殷?!?/p>
周殷殷立刻站直,沖薄行澤飛快地眨了眨眼暗示:“大哥的房子最近是我在住?!?/p>
祝川伸手給了周殷殷后腦勺一巴掌,“滾上去?!?/p>
周殷殷吐吐舌頭,朝薄行澤一笑,“大嫂再見,還有家里的鑰匙在我這兒,大哥沒有備用鑰匙。”
薄行澤:“……”
祝川磨牙,“這個臭丫頭,早晚給她掐死?!?/p>
罵完了轉過頭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薄行澤眼底含了一絲笑,他很少笑,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叮咚一聲落上冰面。
“笑什么?”
薄行澤收斂笑意,“你妹妹很可愛?!?/p>
“可愛也跟你沒關系,我是沒有備份鑰匙,不過能讓我睡的地方挺多,你那房子我沒打算過去。”祝川看著他,夕陽已經從他肩膀上剝離,只留下夏末的熱浪。
“咱倆也不是因為愛情結的婚,沒必要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演那些恩愛的戲,省點事兒吧?!?/p>
薄行澤沉默了一會,忽然問他:“你是不是沒看過契約條例?!?/p>
“什么契約?”
“結婚后我們雙方需要遵守的條例,如果任何一方有違反或者不足,另一方均有權利對此要求賠償和補償?!?/p>
祝川想起來了,當時嚴弦遞給他一堆東西,他只翻了那幾張產權文件,厚厚一打懶得看了就說了句,“太長不看。”然后撈著筆簽了字。
他哪知道上面寫了什么。
薄行澤上前一步,額頭抵住他,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親了一下眼睛,祝川反射性揚起手,卻在靠近他臉頰的時候硬生生收住了。
“你他媽有?。俊?/p>
“你簽了字,我有權利索要補償?!?/p>
薄行澤看著他的眼睛,眼底像是蘊藏了一點心滿意足,卻又一本正經的好像理所應當,讓人恨得牙癢癢。
“還有,我不想下次再在你身上聞到其他Omega的氣味了,聽話?!?/p>
作者有話要說:薄總:談生意路過,不要多想,才不是特地來制造偶遇。
這章是不是超長,薄總說他想擁有一個茂密的評論區(qū),他滿意一次,給你們加更一次【長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