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強奪
怎么會是顧池生?納蘭崢直直望著他走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十五歲的少年清瘦挺拔,面容俊秀,眉眼淺淡疏離,目色沉靜得好似一泊明澈的水。因輪廓柔和,便是不笑也叫人如沐春風。
比起長相頗有些凌厲的湛明珩,顧池生給人的感覺十分“人畜無害”。
從前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只及她腰高的孩童如今已長成參天模樣,反倒是她越活越過去,只到人家腰高了。
顧池生走到納蘭崢跟前,見她如此出神倒有些奇怪,只是守著禮數(shù)并不詢問,向她謙恭頷首道:“納蘭小姐?!?/p>
論身份地位,顧池生確實該給她行這個禮,盡管從兩人的年紀和身長看,這幕場景實在有些別扭。
納蘭崢回過神來,仰著臉朝顧池生點點頭,想了想稱:“顧解元,你怎得也離席了?”她不信這是巧合,卻又想不到顧池生找她做什么。她已經(jīng)不是公儀珠了。
顧池生向她笑了一下,從袖中取出一方巾帕遞過去:“我是來物歸原主的。”
納蘭崢并不認得他手中巾帕,卻見里頭似乎裹了什么物件,就接過了攤開看,這才奇怪道:“我的鐲子怎會……”她問到一半忽似明白過來,“是公儀夫人請人替我撈起來的嗎?”
她前頭跟季氏提過這事。
顧池生默了默,猶豫一會兒還是實話道:“救你的時候就撈起來了?!?/p>
只是那日情況緊急,他沒來得及將鐲子還給她,事后又因老師的訓誡,想著別再與她有所牽扯。他原本以為國公府小姐是不會缺這等首飾的,前幾日卻無意聽聞,納蘭崢當初正是因了這個鐲子才落的湖,便想其中恐怕有什么不尋常的意義,還是該將它歸還。
納蘭崢聽了這話倒是一愣。當日救她的人果然并非徐嬤嬤,只是原來,顧池生竟沒有要隱瞞此事。這么說來,那是他的老師,她前世的父親,公儀歇的意思了。
她笑起來:“顧解元真是有心了!倒是阿崢不懂事,失了禮數(shù),都未曾向你當面言謝?!比舴枪珒x府對此事一副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她自然該主動些向他道謝,畢竟那可是救命的恩情。
顧池生卻說:“納蘭小姐不必掛心?!币步z毫不提及自己被老師責罰的事。
納蘭崢想了想,猶豫道:“顧解元,方才席上的事也要多謝你,只是你該討好些貴人才對,你將來可要做官的!”
她已盡可能將想表達的意思說得稚氣了,顧池生卻難免還是有些意外,心道這七歲女娃倒很有副小大人的模樣,不過也沒多解釋,只是笑著說:“多謝納蘭小姐提點了。”好像把她當長輩看似的。
兩人你謝我來我謝你,他說罷覺得自己逗留得久了些,又因納蘭崢身邊未有丫鬟跟著,如此與她獨處到底不大合適,就向她告辭了。
納蘭崢點點頭,在他回頭時卻又記起一樁事,上前一步叫住了他:“顧解元?!?/p>
顧池生回過身來看著她。
“顧解元,你沒參加今年的春闈嗎?”
“的確沒有,納蘭小姐如何知曉?”
她笑起來:“顧解元要是參加了春闈,那會元的名頭怎會落在別人手上??!”她若沒記錯的話,今年春闈摘得會元榮銜的是杜家的二公子杜才齡。這人才學如何她不清楚,卻著實不欣賞他的品性。
她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會是會元呢?杜才齡也不差的。
顧池生不知緣何心底一軟,只是很快又中規(guī)中矩道:“是老師覺得我的文章尚且欠缺火候,想讓我再多歷練歷練?!?/p>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咕嚕嚕的車輪聲。
納蘭崢回頭看去,就見是湛允揮著鞭子朝這向來了,待馬車行至二人跟前,他信手一勒韁繩,朝她略一頷首:“納蘭小姐,太孫有請?!?/p>
她倒是猜到了馬車里頭坐著誰,卻有些疑惑湛明珩怎會走回頭路,就一時沒給出反應。不過遲了那么一小會兒,車里的人就發(fā)了話:“本太孫耐性很有限,嶸世子,你說是吧?”
納蘭嶸的聲音聽起來怯怯的,朝外道了一句:“姐姐,太孫殿下說要將我?guī)ヅP云山……”他沒敢將后頭的“喂老虎”三個字說完,他怕手里執(zhí)著弩,臉色很難看的太孫在帶他去喂老虎前先一箭結(jié)果了他。
太孫早就知道姐姐會跟出來了,因而一直在前頭拐角候著,卻遠遠看見姐姐與顧解元聊得十分投機。他原本預備好好瞧瞧他們究竟能聊多久,卻實在忍不下去了。
納蘭崢強忍怒意,朝顧池生福了福身:“顧解元,先行告辭了?!?/p>
顧池生初初見到太孫的車駕時便恭敬立在一旁行默禮,此時也不好說話,朝她點點頭就算別過了。
他頷首站在路旁聽著她離開的腳步聲,輕皺了一下眉頭。
那七歲的女娃今日一直稱他“顧解元”。她可是不記得了,他將她救上岸的時候,她曾像抓著根救命稻草一般緊攥著他的衣襟,盯著他的臉囁嚅過一句什么。
在他聽來,那模糊的字眼……像是“池生”。
很像是“池生”。
納蘭崢進到里頭還未坐穩(wěn),馬車就晃了晃一溜煙飛馳了出去。虧她早知湛明珩不懷好意,牢牢扶穩(wěn)了車內(nèi)的小幾才沒跌倒。
她狠狠瞪了一眼悠悠坐在上首研究手中弩箭的人,決計不向他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