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姨又笑了一下,有些歉意地說道:“本來我有事相求,應該一早就過來看你的,但我也知道你總歸是不太想見我的,才擺脫了世嘉過來,你不要恨你父親,發(fā)生這件事之后他也很生小嶷的氣,你的父親總歸是愛你的?!?/p>
周重行給她倒了杯茶,說道:“如果溫姨和父親說的是同一件事,那就不必說了?!?/p>
“小行,溫姨知道雖然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但是溫姨與你父親不同,我們無親無故,我自然不會沒有自知之明到拿親情為理由讓你放過小嶷?!睖匾痰穆曇舨患辈辉?,顯然已經想好了要說的話,“雖然我們不親,但是我也知道你從小到大是個公正的人,就算你恨一個人,也不會主張以牙還牙以命抵命這種粗暴的方式。這一次你希望周嶷死,不是因為你容不下他活著,而是你認為他活著會再傷害到你,對不對?”
周重行沉默片晌,才說道:“溫姨,只要他活著,一定會報復我的?!?/p>
溫姨柔聲說道:“小行,其實你會覺得奇怪嗎?明明,明明看起來是我代替了你媽媽的位置成為了周家的女主人,明明我和小嶷是獲利者,為什么小嶷從小到大對你的敵意都很深?”
周重行頓了頓,倒是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他三歲的時候他們就過來了,那時候他太小了,最多只是沉默寡言了一點,完全不像大哥那樣處處忤逆行事,他真的想不明白周嶷為什么恨他恨到十幾歲就要綁架自己。
溫姨從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一遝相片,她攥了攥,露出了一絲難過的表情,很快又笑了笑,將相片遞給周重行。
相片里有一男一女在爬樹,看起來只有十幾歲,太陽照在臉上,他們笑得燦爛又無邪。
溫姨說道:“這是我和世嘉初中時候的照片,我們自小就是鄰居,初中的時候開始走在一起,一直到談婚論嫁?!?/p>
周重行看著她,目光有些銳利,“您的意思是,我的母親才是第三者?”
“我不是要來說你母親的壞話讓你難受,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小嶷為什么恨你?!睖匾痰吐曊f道,“正如你因為柳小姐而不喜歡我一樣,小嶷也因為柳小姐而不喜歡你?!?/p>
她又抽了一張相片出來,交給周重行,“世嘉大學畢業(yè)之后開始創(chuàng)業(yè),途中認識了柳氏集團的千金柳小姐,也就是你的媽媽。她很喜歡世嘉,所以想要和他在一起。有一天世嘉跟我說他喝多了讓我去接他,但是我因為有事而失約了,第二天他告訴我,他喝多了將柳小姐以為是我,和她發(fā)生了關系。于是我和世嘉大吵了一架,他問我那天晚上為什么失約,我問他為什么連我也會認錯?!?/p>
溫姨頓了頓,似乎是在平復情緒,然后繼續(xù)用平靜的聲音敘述:“最后,柳小姐懷孕了,于是世嘉順理成章地和她結婚生子,那孩子就是你的大哥。我是個懦弱的人,我沒有告訴世嘉那天晚上我之所以會失約,是因為我去接他的路上,被幾個流氓綁到了工地上……他們強奸了我,并且拍了一些,很不堪的照片?!?/p>
周重行聽出了端倪,聲音不由冷了下來:“你想暗示什么?”
溫姨搖搖頭,“雖然我也有懷疑過是有人指使的,但是沒有證據(jù),我不會隨意冤枉別人。我希望那個我一生的恥辱過去就過去了,但是其中有一個流氓一直拿著我的照片威脅我,威脅我和他……那段日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后來,我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折磨,我去求世嘉幫我擺脫這個流氓。世嘉和柳小姐結婚后得到了柳氏的支援,生意做得越來越大,我沒有辦法,我只認識這一個人是有權勢的了。世嘉以為那個流氓只是欺善怕惡,找人處理了這件事,于是那個流氓嚇得逃回家鄉(xiāng)了。我很感激世嘉,而且我承認我的確還愛他,所以世嘉約我去吃晚飯,我知道并不只是吃飯那么純粹,但我還是去了。”
周重行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沒想到溫姨察言觀色倒是非常厲害,她馬上就抱歉地笑了笑,“對不起,我知道這些瑣碎的話挺讓人不耐煩的,但這一切都是有關聯(lián)的。我和世嘉那次之后,我本來想著回老家了,沒想到我竟然懷孕了。我很驚慌,不知道這究竟是世嘉的孩子還是那個流氓的孩子,之前那個流氓已經害我墮胎兩次了,這一次如果再流掉,我可能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所以我還是生下了這個孩子,也就是小嶷。我很疼愛他,但是他從小沒有爸爸,跟著我熬得很苦,后來世嘉發(fā)現(xiàn)了小嶷,他就想要和柳小姐離婚然后和我在一起。我承認我沒有那么偉大,小嶷跟著我熬得太苦了,我從小到大又一直只愛著世嘉,我知道世嘉也一直愛著我,所以我就同意了這件事?!?/p>
溫姨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柳小姐正懷著你,我們想等她生了休養(yǎng)一段時間再說這件事。但是她知道了,她和世嘉鬧得不可開交,然后……然后有一天小嶷從幼稚園回來就抱著我大哭,他、他的手里竟然攥著我以前被污辱時拍下的那些照片!”
她顯然到現(xiàn)在依然意難平,眼睛漸漸有些發(fā)紅,“我打電話給柳小姐,她讓我立即離開世嘉,否則那些照片就會公開。我不敢細究世嘉這個大男人主義的人能不能接受這一切,更不想他被人取笑,我只能帶著小嶷不辭而別,直到柳小姐過世,我才回到世嘉身邊。我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因為一切都過去了,但是我沒有想到,小嶷一直記得那些噩夢般的回憶,隨著他慢慢長大,他知道有人對他的媽媽做過這樣的事情,也知道那個人就是你的母親。所以他一直對你抱有敵意,但是我一直想教好他,他也慢慢有所收斂,直到他十六歲的那一年。
“那一年,當年強奸我的那個流氓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關于我和小嶷的資訊,就從老家出來找我們。小嶷和他打架打到進了醫(yī)院,沒想到反而陰差陽錯地發(fā)現(xiàn)了他們……他們竟然才是親生父子?!?/p>
這話一出來,連陸晦都吃了一大驚,抬起頭來跟周重行面面相覷。
“那替周嶷擋子彈死掉的那個男人……”周重行試探地問道。
溫姨臉上露出很復雜的情緒,最后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們父子到底算是誰害了誰,周重行心中暗想。
溫姨頓了一頓,才繼續(xù)地說道:“小嶷很害怕,他怕會被世嘉知道,他恨當年指使別人污辱我的柳小姐,因而也更恨你。也是在那一年,他一時沖動,將你綁架了。他想要替我報仇,將曾經侮辱過我的行為一一報復到你身上,他找了很多人……想要凌辱你,但是在最后一刻,他猶豫了,其實他自己也很怕,最后他沒有走到最錯的那一步,而我……我天真地以為那是他回頭是岸他知道錯了,所以從此疏忽了對他的管教,沒想到他最后卻越變越壞,最后走到了今天這一步?!?/p>
“養(yǎng)不教,是我做母親的錯。小嶷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難辭其咎,”溫姨聲音里有些哀切,“小行,我今天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要為小嶷推卸什么責任,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他做這些事情都是有因果的,他恨的不是你,一切都是我們這些上一輩的恩怨影響了你們。我今天來,想要求你饒他一命。即使他會在獄中度過余生,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希望他能夠活著。”
周重行看著面前這個女人竭力作出平靜卻仍忍不住紅了眼眶,他低聲說道,“可是溫姨,我為什么要相信您說的事情呢?”
溫姨笑了笑,將一個信封放在桌子上,“當年我們這一代人孰是孰非,都過去了,我不在意你相不相信,但是我可以給你這個作為承諾。”
周重行看著那個信封,“這是什么?”
溫姨垂下眼,“里面是我的……我當時被污辱時拍下的照片,還有小嶷和那個流氓的親子鑒定報告,只要你把這個公布出去,我們母子……身敗名裂。周世嘉絕不會再幫助小嶷,屆時,他要坐一輩子的牢,肯定就是一輩子,再沒有人能讓他出來傷害你。”
周重行原本打算打開信封的手停了下來,他低頭想了想,問道,“都說父母愛子,希望他們快快樂樂,可是我很疑惑,這樣一輩子在獄中度過而換來的生,真的不比死更難受嗎?”
溫姨搖搖頭,有些自嘲地道:“雖然小嶷比你還大,但在我眼里,他還不過是個孩子,一死了之固然痛快,我年輕時也總想過這樣長痛不如短痛??墒?,活著就是希望,活著才有希望。我不希望他懷著恨意與扭曲死去,我希望他活著,也許有朝一日可以想通這一切,可以找到自己真正的快樂,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就這個盼頭了?!?/p>
溫姨忍著哽咽,她有一雙柔和而瀲滟的眼睛,連眼角的細紋都是對歲月的溫順,她的氣質柔軟到了極點,卻又帶著歷經風雨的堅韌,她就用這樣的眼睛看著周重行,“小行,求求你,給他一個機會吧。你恨我也好,恨他也好,盡管報復在我身上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周重行別開了眼,忍著情緒說道:“您先回去吧,我需要時間考慮?!?/p>
溫姨倒也沒有再糾纏,略略整理了一下儀容就站起來告辭,“今天叨擾你們了,我先回去了。陸先生,今天也讓你見笑了,我熬的湯味道總算還過得去,要趁熱喝的。陸先生、小行,再見?!?/p>
送走了溫姨,周重行看起來有些疲倦,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陸晦兩手交疊放在胸前有些探究似的看著他,說道:“這位溫姨倒是比你爸會說話。”
“我爸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命令他的兒子,而她和我不是親人,求我的時候自然要更世故誠懇?!敝苤匦欣潇o地說道,“不過,她說的終究是片面之詞,我沒有完全相信?!?/p>
陸晦點點頭,“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楊姨?她跟你媽媽不是很好的朋友嗎,當年的事情她不可能完全不知道?!?/p>
周重行嗯了一聲,但手上卻久久沒有動作。
“怎么?”陸晦說道。
“其實楊姨也未必會將真相告訴我,而且所謂的真相……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會因為我媽虧欠他們而選擇寬恕周嶷。所以什么是真相,我不在意。”周重行沉聲說道,二十多年來,他從楊姨口中認識的母親是美好的,這種美好一直留存就夠了。
陸晦頷首,他從小被寄望能夠回國搶陸氏的家產,對身為對手的楊姨自然也有深入調查。她看似不管事,但實則無論是楊氏集團還是陸氏集團的董事會里都有她的勢力,絕對不只是表面看起來那么和善。而柳氏作為她的至交好友,因周世嘉有外遇而導致難產,從而落下病根郁郁而終,楊姨卻一直沒有對周世嘉出手,只是事無巨細悉心照顧著周重行,這本身就非常蹊蹺。
但說回來,這些老一輩的恩恩怨怨向來是陸晦最他媽煩的了,又不是武俠小說,有必要綁架下一代的意志非讓他們?yōu)楦篙叺墓费槌鹪偌m結一番嗎?
周重行坐到他的床上,握著陸晦的手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陸晦適時地說道:“你要做什么決定我都會支援,不要因為最后刀扎在我身上就因為我影響你的決定,畢竟他真正要傷害的是你,也只有你可以決定寬恕與否。”
“你倒是把責任推得干干凈凈,”周重行苦笑道,“由我來承擔一條人命?!?/p>
陸晦說道:“你怎么能這樣說呢,他是綁架慣犯,殺人未遂,再加上他原本的經濟犯罪,死刑不死刑是司法部門根據(jù)他犯的罪決定的審判,只不過要是得到你的求情可能會判清一點罷了,怎么就成了是你背負一條人命了?”
“我當然知道,”周重行說道,“可是你不打算給點意見嗎?畢竟真正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是你,陸叔叔這幾天也收集了不少周嶷其他的犯罪證據(jù),就等著替你出氣?!?/p>
陸晦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是一向反對廢除死刑的。不過,要剝奪一個人的生命是一件必須慎重的事情,因為生命本身的力量是很重的,我覺得死刑的意義并不是為了給受害者一個說法,因為人命不是物品,是不可以量化為一命抵一命的。我陸晦不是好惹的,我睚眥必究,但代價不會是命。人命不是可以隨意作為出氣的工具的,不重視生死的人你怎么指望他有心?這就是我討厭陸躍群的原因,他就是為了一口氣可以不顧別人死活的人,二十多年都沒有變過?!?/p>
陸晦越說臉上越發(fā)有些怒氣,但很快他就收起來了,不提他自己要利用陸躍群的愧疚來在陸氏爭取利益,最重要的是周重行和陸家一向關系密切,他不想讓周重行難做。
周重行親了親陸晦的嘴唇,終于露出了笑意,“我本來還擔心陸二少要笑我圣母,沒想到你看起來六親不認的,內在竟然還有點人文深度。”
“別,別吹我,”陸晦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自嘲道,“我真不是什么好人,最多就是見過棺材,所以知道流淚而已。別岔開話題,意見我給了,決定還是要你自己做?!?/p>
周重行點點頭?!拔也粫捤≈茚?,起碼現(xiàn)在不會。但是,讓他現(xiàn)在死去,說不定會到死都認為自己沒有錯,我想要的不是懲罰,我想要的是他的后悔。后悔曾經這樣對我,后悔曾經變成他自己憎恨的那種人。當然,為了我和其他人的安全,他必須要在獄中待到可能懺悔的那一天,所以我要先確認那份會令周世嘉不幫助他提前出獄的親子鑒定是不是真的,然后再作最后的決定?!?/p>
“那就這樣吧?!标懟奚炝藗€懶腰,“我餓了,有什么吃的?”
周重行也從容而和他一起轉移了話題:“楊姨今天叫人送來的補品和溫姨剛剛拿來的燉湯,你要吃哪個?”
陸晦嚷嚷著不干了:“天天喝十全大補,喝出火了還不能做愛,你干脆再扎我一刀得了?!?/p>
過了幾天,周重行身體好得七七八八了,盡管陸晦胡攪蠻纏要他再陪著住一會兒,他還是提早回家住了,許久沒人住的房子縱使有鐘點工定時打掃,但也有不少東西需要收拾,何況他也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準備。
陸晦差不多在醫(yī)院待了一個月,才被醫(yī)生勉強批準出院。陸永豐提議要為他倆辦一個出院派對,然后頂著二人快翻上天際的白眼仍渾然不覺地和他妹妹一起將那個豪華的病房搞得烏煙瘴氣。
不過他倒還記得周重行不喜歡人多吵鬧,請的還是些老熟人,氛圍倒也很融洽——如果忽視某個滋補過度憋火憋了一個月趕著回家為所欲為的主角的話。
兩人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了,陸晦從上電梯之后就開始過度興奮毛手毛腳了,周重行拍了他的手一下,臉上卻沒有阻止的神色,只是有些疲憊地輕聲說道:“別那么急,等下回去洗完澡再進臥室?!?/p>
“沒事,我們可以陽臺先來一發(fā)?!标懟尢袅颂裘迹m然只是逗他,但顯然有些躍躍欲試。
周重行白了他一眼,“再說你今晚就睡客廳,一個人的那種?!?/p>
陸晦聳聳肩,說話間兩人便一起進了屋。家里一切都打理得很整潔,帶著個人風格鮮明的簡潔和一絲不茍的干凈,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身旁這人之手。走路躺在毛茸茸的小床里打瞌睡,聽見開門聲激動地沖上來見人就撲,陸晦只好一手抱周重行一手抱它,一下子老婆孩子都在懷里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陸晦居住的“房子”成為了“家”,原本冷厲硬朗的住宅成為了讓人倍感溫暖和眷戀的地方。
回到家里的陸晦心情格外好,不安分地捋著周重行頭上的頭發(fā),親昵地低聲問道:“今天還好好的,怎么剛剛派對結束之后就無精打采的了?”
周重行搖搖頭,替他脫了外套,自己也解下領帶,“一起洗澡嗎?”
“當然,”陸晦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不愿意說也不打緊,等下我有的是時間逼供?!?/p>
“我是不想壞你的興致,”周重行推了他一下,“剛剛在醫(yī)院里,我還是忍不住問了楊姨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p>
陸晦一邊換鞋子,一邊問道:“那她怎么說?”
“她說,受害者或許也是加害者,生于世上,沒有一種事物能免于塵世玷染,看起來最清澈的河流,”周重行垂下眼,“也只是因為那些泥沙沉積在最深處的河床上罷了。”
陸晦又摸了他一下,說道:“無論如何,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嗯?”
“嗯?!敝苤匦姓f道,他自嘲地笑笑,“其實我也只是有些感懷,沒有想到,我的親人們……”
“沒關系,還有我呢?!标懟藜毸榈匚侵念~頭,“老公也是親人,現(xiàn)在你有一個非常好的親人了,對不對?”
周重行一邊回應著他的吻,一邊含糊地抱怨:“誰跟你……嘖,每次求婚都沒有誠意,唔……”
“以后補個全城轟動的求婚給你?!标懟蘩p綿地吻他,胸中燃燒著熾熱的情熱,抱起周重行走向浴室,“讓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p>
“誰要全城轟動了?!敝苤匦斜凰f得有些臊,從他懷里掙出來,自己走進了臥室,片刻后捧著毛巾和換洗的衣服出來,“你的毛巾?!?/p>
陸晦拿起毛巾和衣服,然后發(fā)現(xiàn)周重行被毛巾蓋著的手還拿著一個東西,一個紅色的小盒子,一個紅色的……戒指盒。
陸晦不可思議地瞪著眼睛。
“記著了,是我向你求婚的?!敝苤匦惺就频目戳怂谎?,然后神色嚴肅地單膝跪下,金絲鏡片下的眼睛認真、鄭重,還隱隱有一絲緊張地凝視著陸晦,一字一句說道:“陸晦先生,我愛你,生命的沉重與悲歡,我都想和你一同見證。請問——請問你愿意和我結婚,與我攜手相伴一生嗎?”
款式素凈簡潔的白金戒指,內環(huán)里的刻字訴說著永不腐朽的誓言。它靜靜地躺在盒中,等待著歷經兜兜轉轉、分分合合的戀人最后如同圓環(huán)一般圓滿美好。
陸晦也跪了下來,風雨在前仍然飛揚跋扈的男人罕見地顫抖,他緊緊的攥著周重行的戒指,啞聲說道:“周重行,你今天這么惹我,這輩子你都別想甩開我了。”
“汪汪汪汪!”走路在旁邊喝彩一般地轉來轉去。
周重行露出笑容,溫暖的、放松的笑容,就好像萬丈冰崖之上,突然投下了一抹燦爛的朝陽一樣。
最后,他終于馴服了那頭斗獸場上冷酷暴戾的孤獸,而他終于折下了那支高峭懸崖邊獨自開落的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