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霖見窗外路已被饑民堵得水泄不通,他留心觀看,卻沒見著幾個孩童,便只對黎嶸“嗯”了一聲。
黎嶸便急匆匆地去了。
“琳瑯拿人向來有章程,不會不問緣由。陶弟做了什么事?你等不要欺瞞,如實道來?!崩鑾V用帕擦著手,問隨行的弟子。
弟子面色青白,被黎嶸的目光掃了幾回,已不敢再瞞,說:“八公子……八公子先前從麗城相中一女孩兒,已經(jīng)許了親的,弟子們百般勸阻,可公子就是執(zhí)意要人……”
“慣出來的臭毛病!”黎嶸手中帕子猛地摔開,他說,“后來呢?”
“進(jìn)言的一概被八公子扔去喂了狗,那女孩兒被強擄回來,滴水不進(jìn),已存了死志,眼見活不久?!钡茏哟鴼?,說,“與她許親的兒郎從麗城追到咱們門前,被八公子給、給……”
“給什么?”黎嶸面色鐵青。
弟子憤然跺腳:“給拖進(jìn)去強換了女裝,也一道辦了!兩人受了這等屈辱,哪里還能活?家里人也受不住,這女孩兒的老母親徒步跑了整整幾百里來討尸身,就因為往八公子鞋上啐了痰,叫八公子騎著馬活生生拖死了!”
黎嶸齒間“咯嘣”作響,竟連罵都罵不出來,他咬牙說:“門里一點消息也沒有!便沒人通報嗎?這畜生做了這樣的事,誰也容不得他!”
弟子立即跪身,含淚道:“誰敢遞!八公子拿人喂狗,當(dāng)著兄弟的面剁成了塊,哪還有人敢遞!若非此次激怒了琳瑯,怕我等還是沒奈何!”
“他怎么惹怒了琳瑯?”
“八公子又看中了那九尾狐的妹妹,這姐妹兒哪是好相與的?都是蒼帝座下說一不二的人!八公子動了些手段,藥都下到人碗里,被琳瑯的徒弟捉了個現(xiàn)行,一頓打得天翻地覆,這事傳過去,琳瑯就直接拿人了!”
黎嶸已經(jīng)聽不下去,他幾步入了琳瑯的監(jiān)行司??词氐难诛@然是得了信兒,也不攔,他便直入其中,老遠(yuǎn)隔著欄,就聽見陶致在罵人。
陶致關(guān)了數(shù)日,衣袍泛了酸,皺皺巴巴地貼身上。他顯然是被教訓(xùn)得狠,橫在地上嘴巴里不饒人。
“狐貍披了人皮,掀了衣裙還他媽的是臭!關(guān)老子,騷□□賤娼婦!待我出去了,給我白干也不要!”陶致寒聲陰冷,“擱在蒼帝手底下當(dāng)了破鞋,還他娘的要裝貞潔烈婦!你們里邊的腌臜不比我玩得多?琳瑯!你他娘敢用鞭子抽我,來日我定要扒你狐貍一層皮!九尾難尋,白皮狐貍還不好找?到時候哭著喊著求我干,我就啐你一臉痰!”
他罵聲未落,聽得“哐當(dāng)”一聲巨響,回頭一看,見著黎嶸帶著煞氣跨了進(jìn)來。
陶致神色一變,積著眼淚連滾帶爬地靠過去,喊道:“兄長救我!蒼帝蓄意搞我,做了局專程給我跳!那狐貍好不死地引誘我,我、我一時被迷了心竅……兄長救我!”
“你不是迷了心竅。”黎嶸勃然大怒,一腳跺在陶致心窩,抄起木棍劈頭蓋臉地打,“你良知叫狗吃了?!”
陶致心知瞞不住,便抱住黎嶸的腿,痛哭流涕地喊:“我錯了!兄長!我知錯了!我本意不是害她,我是、我是真心想要她!我是想待她好好的,偏生太著急了!”
黎嶸一棍子抽得陶致滾身哀喚,他說:“事到如今,你還敢滿口搪塞!”
陶致哪里受得住黎嶸的力道,身上被抽得血痕爆現(xiàn),他抱頭哽咽,哭喊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兄長不要打我……我認(rèn)錯!”
他面青,哭起來淚痕條條,還是個年輕樣,與過去在門里搗蛋犯錯時的模樣一般無二。他比凈霖還小,又慣會對兄長們?nèi)鰦?,遠(yuǎn)比凈霖更討人喜歡,如今這般嘶聲哭喊,竟讓黎嶸憶起從前,他也是這樣手把手帶著弟弟修道的。
黎嶸悲從中來,也紅了眼眶,手上抽得更重:“你怎么長成了這般?你天□□玩,本無過錯,但卻不該泯盡天良!你強擄民女,辱人兒郎,殺人老母,你哪里還是正道?你這孽畜!你分明落了魔道!”
陶致嗆了血,他躬身蜷縮,嗚咽著:“我錯了……我改!我必然改……兄長不要再打了……”他愴然悲聲,“哥哥難道要我死嗎!”
黎嶸的棍抽得斷開,他說:“你做了這種事,你還能活嗎?門中兄弟,不能容你!你與凈霖年紀(jì)相差無幾,你偏生要淪在這惡道上!你讓父親如何情何以堪!”
陶致渾身抽搐,他說:“父親……我歸門中……聽?wèi){父親發(fā)落……哥哥……我錯了!”他忍著痛,忽然奮力爬身,“可是不止我錯了!凈霖……凈霖又有什么能耐!我為□□耽擱,他也繞不開!”
“胡言亂語!”黎嶸抬手欲打,“凈霖專修劍道,豈會如你一般!你根本不知錯,還要攀咬他人以圖混淆視聽!”
“我說的是實話!”陶致猛然獰聲,他含著血淚哽咽,“我、我曾給凈霖下了催眉白頭散,他若沒做過那檔子事,他還有命活?!”
黎嶸腦中轟隆,猶如雷劈。他陡然撐著壁,唇間艱澀地說:“你……你當(dāng)真是……”
“他與那蒼帝茍合!”陶致失控地喊,“自我到了此地,蒼帝處處與我為難!兄長!我是做了錯事,可凈霖……凈霖又如何?他可曾與你說?他瞞得這樣緊,他已經(jīng)叛了門,他早就跟蒼帝暗通曲款!”
黎嶸啞然失聲,他不能預(yù)想,他甚至不能想!陶致說的人是誰?是凈霖!那是九天門的門面,是他多年來最省心弟弟!蒼帝又是什么人?是盤踞北方禍亂大業(yè)的妖怪!凈霖怎么能淪至如此?凈霖怎么能?!
“你住口……”黎嶸眼中殺意沸騰,他手指在墻壁生生劃出指痕,“你住口!”
陶致撞在黎嶸腿上,拽著黎嶸的衣,報復(fù)的快感一瞬翻覆。他啞聲咯出笑,刺耳地說:“他跟妖物茍合!他哪里孤高?他最下作不過!兄長……兄長!凈霖他早就已經(jīng)叛門叛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