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察到了?!眱袅卣f,“……你長進了很多?!?/p>
“你先前誆我是條蠢魚。”蒼霽說,“此刻后悔也來不及了。”
凈霖想冷笑,又被蒼霽捏住了雙頰。
“我也察覺到了。”蒼霽深沉地說道。
凈霖說:“察覺什么?”
“你對我好生無情?!鄙n霽惆悵地說,“臨松君下床翻臉不認人。你便沒聽說過糟糠之妻不下堂這句話么?”
凈霖頓時有些懷疑,他說:“我不記得我與你……”
“你自己都說是不記得了?!鄙n霽移開身,靠在凈霖身側(cè)。
凈霖定了許久,忽然側(cè)身嚴肅地看著蒼霽,說:“你與我說,我們真的成過親?”
蒼霽把玩著明珠,看凈霖一眼,說:“你與我快活的時候便不覺得熟悉嗎?你看,從脫衣服開始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上回你……”他舌尖一緩,就變得曖昧煽情,“出手相助的時候,便不覺得大小貼合相宜,如魚得水嗎?”
凈霖心慌意亂,他穩(wěn)著聲說:“我的過往清楚明白,在忘川河中也沒有記起與你的這一場情緣。”
“誅心之言莫過如此?!鄙n霽微垂首望著指間的明珠,“救你的人,也是救我的人。他將你我放在一起,可見他對其中隱情心知肚明。這么著吧,為了證實在下是貨真價實的郎君,我便再與你說一些話?!?/p>
凈霖傾耳細聽。
“你從前背上留著傷痕,有一道劃在腰窩往上半寸處。我與你歡愛一場,摸到一次。”蒼霽說著勾起唇角,“溫水里晃得起浪,我便用雙臂端著你的雙腿,要捏得輕,因為你慣會喚‘輕一些’。你從前心愛我心愛的不得了,從來不稱我帝君?!?/p>
凈霖疑信參半,說:“那我喚你什么?”
蒼霽收斂了壞色,端肅道:“你都叫我哥哥的?!?/p>
凈霖沉默地望著他,稍稍向前傾了些許,說:“騙人?!?/p>
蒼霽由著凈霖看,反問道’“我形容的不對嗎?不信你喚幾聲試試看?!?/p>
凈霖說:“我不要?!?/p>
蒼霽說:“娘都喊了,趕緊?!?/p>
凈霖拾起書卷,說:“我不要上當?!?/p>
“誆你是小狗?!鄙n霽從后壓在凈霖肩頭,說,“若是假的,你喊一聲自會察覺?!?/p>
凈霖盯著字呆了一會兒,說:“……你不要誆我?!?/p>
“我將你擱在心窩里?!鄙n霽低聲說,“我如何舍得誆你?”
凈霖指尖有些涼,他又默了一會兒,字正腔圓地念著:“……哥哥。”
接我回家。
凈霖突兀地憶起這句話來,他指尖下意識地傳出錐痛感,仿佛這句話就是在疼痛里重復(fù)著。
昏暗的車廂似如昏暗的石棺,凈霖眼前恍惚看見一面斑駁血跡的石壁。他以為上邊寫著字,可他只看見層層疊疊的線。
凈霖倏而回神,他覺得胸口泛起點熱潮。但是眼睛里卻積埋著酸澀,可是他不清楚這到底是哪里的難過。
他還能難過么?
他早已是個死人了。
他辨不清快活,嘗不出心動。他甚至真如旁人說的那般,是沒有心肝的。
他怎么會難過呢。
凈霖說:“……這不是……”
“貨真價實的。” 蒼霽手臂收緊,他說,“這不是凈霖嗎?我懷里抱的不是你嗎?”
“我追著你……”凈霖偏頭,復(fù)雜地問,“我心愛你?”
“我追著你?!鄙n霽不回答,而是語氣堅定地重復(fù),“我心愛你?!?/p>
凈霖被這話燙慌了神,他袖間的石頭終于瞅準時機滾了出來,在兩人腿邊難以置信地繞了幾圈。蒼霽腳尖一收,直接將石頭又塞回自己袖子里。
“我心愛你?!鄙n霽變本加厲,“我心愛臨松君凈霖。你為何不看我?你好燙。我說這句話讓你覺得熱還是覺得情難以堪?”
凈霖唇線緊收,一言不發(fā)。
蒼霽就說:“你若是不看我,我就說一夜。”
凈霖立刻轉(zhuǎn)頭,他眼中又驚又怕,這是他在這具拼湊的身軀里頭一回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他甚至有點笨口拙舌地說:“我不要……我不要聽?!?/p>
“是嗎?!鄙n霽加重語氣,“那我不僅心愛你,還想抱你揉你含著你,你是不是也不要聽?不要聽我便不說了——你怎么想得這么美!”
石頭在蒼霽袖中掙扎一番不得逃脫,凈霖呆了片刻,竟然抬手捂住耳朵,面上原本沒什么表情,在蒼霽的注視下逐漸變得惱羞。
“……那我也要說了!”
蒼霽笑一聲:“我求之不得,來啊,我洗耳恭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