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的回答是一步踏進房間,隨即用力摔上門。
砰地一聲重響在走廊里久久回蕩,裴志摸摸自己的鼻子,搖頭笑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慢慢的離開了。
趙廷最終沒有丟命,卻損失了一條胳膊。
果然如同裴志所警告的那樣,在趙廷出事的第二天韓強就趕到醫(yī)院,中途還勃然大怒,把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挨個罵了一頓。為此很多醫(yī)生來找任家遠抱怨:被砍胳膊后半個小時才送來醫(yī)院急救,咱們能把人救活就不錯了,你竟然還幻想把砍掉的胳膊接回去?!
壓力巨大的不僅僅是醫(yī)生,警察也遭受了無妄之災。
沒有錄像,沒有線索,沒有目擊者,唯一受害人趙廷完全沒看見兇手,那個酒店小姐又根本不頂用……就算他們個個是神探狄仁杰轉(zhuǎn)世,也未必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兇手吧!
何況趙廷的身份是個商人,一個跟太子黨關(guān)系非常密切的商人。他跟裴志的身份有著明顯不同,裴志雖然下海,但是人家干的是國企,并且裴家撐得起腰說的上話,本人是個實打?qū)嵉奶樱悔w廷雖然家財萬貫,本人卻沒什么政治背景,只能靠為太子黨鞍前馬后跑腿辦事來積累人際關(guān)系。
趙廷曾經(jīng)為這幫太子黨出頭頂過多少事、得罪過多少人……那真是數(shù)也數(shù)不清了。他的朋友咳嗽一聲大地就能震三下,他的仇家排個隊也能從王府井排到北京城外去。如果用排除法來調(diào)查趙廷的仇人,那可能要一年半載都找不出兇手。
韓強是個清高自許、目下無塵的人,要這樣一個人去理解辦案調(diào)查的難度那是不可能的。在韓強的認識里,只要他不斷向警察施加壓力,不斷給公安局熟人打電話施壓,那么這些人就能很快找出兇手來給他。
因為他是韓家老大,他有一個開國元勛的爺爺和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老爸,所以他說的話都是管用的。只要他開口吩咐了,那么警察就必須立刻抓到兇手。如果警察不能立刻辦到,那么原因肯定是他給公安局施加的壓力還不夠大。
韓強來醫(yī)院罵警察的當天裴志也在,一直笑瞇瞇的聽著,時不時還勸兩句:“行了老韓,你都罵成這樣他們肯定不敢再偷懶了,你就歇歇吧啊。等韓二回來讓他也來看看,他跟X局長熟得很?!?/p>
“韓越什么時候回來?!都出了這種事情……”
“韓二去青島是去核實老龍的數(shù)據(jù),沒辦法的事情,什么時候回來還真說不準……”裴志沉吟了一下,又說:“——不過龍紀威已經(jīng)來北京了,韓越也差不多該回了吧?!?/p>
韓強怒氣未消,一下子瞪起眼睛:“你不是他死黨嗎怎么這個都說不準?”
韓越那一幫死黨中裴志是比較特殊的一個,因為他在楚慈這件事上介入很深。韓越在用權(quán)勢逼楚慈上手之前摸了他的底,但是當時恰巧沒空,所以這件事是委托給裴志出面去做的。就是因為裴志調(diào)查回來的結(jié)果是楚慈家里三代良民父母死絕,韓越才放心大膽的上門堵人。
……當然如果裴志帶回來的結(jié)果是楚慈家在當?shù)匦∮忻麣狻⒂袡?quán)有勢,韓越也仍然會上門堵人的……只不過堵得稍微有克制一點罷了。
“這個實在說不準,畢竟事關(guān)重大,軍委幾個處都要求數(shù)字越精確越好。”裴志笑著擺擺手:“樂觀點啊老韓,趙廷能撿回一條命來,這是好事情?!?/p>
韓強憤憤的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他臨走的時候裴志起身去送他,一直送到樓梯口,又聊了幾句兩家長輩的事情才分手告別。韓強下午還要準備開會,車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裴志下午也要去公司坐辦公室,他在醫(yī)院里呆了一夜,這時候得趕緊去換個衣服吃點東西。
裴志回到走廊上,突然看見楚慈站在走廊的窗臺邊,眼睛望著窗外的樓下,臉色極其……可怕。
他似乎正緊緊盯著什么東西,不知道是因為克制還是壓抑,整個身體都在微微戰(zhàn)栗。他雙手緊按在窗臺上,指甲和關(guān)節(jié)都泛出了青白色,用力之大好像要把十指都生生撇斷。
裴志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不假思索的一步?jīng)_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楚慈你怎么了!”
楚慈猛的一個激靈,就像從一個噩夢中掙脫出來那樣全身一顫,好幾秒鐘后才慢慢恢復正常,目光也逐漸恢復焦距。
裴志扭頭過去看窗外,醫(yī)院大門口毫無動靜,只有幾個病人在散步聊天,更遠處的馬路上時不時開過幾輛車。
“——楚工你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要不你回去稍微……”
“我沒事?!背鹊吐暣驍嗔伺嶂荆拔也乓獑柲阍趺戳?。”
裴志順著他的目光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緊抓著他的手。
“……不好意思?!迸嶂就nD幾秒鐘,緩緩松開手:“我剛才有點擔心你?!?/p>
楚慈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目光帶著他一貫的冷淡:“裴總擔心的事情還真多。”
“……”裴志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作,眼睜睜看著他掉頭大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