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一邊換鞋,一邊說:“待會兒進家門的時候你拎著,就當是你做的。”
“……為什么?”
“買的東西不是不好看嘛,老爺子他們又不缺那個,每天要什么東西都直接開了單子讓后勤人員去買。兩手空空的又不好看,還不如自己弄幾個菜帶去,又稀罕又貼心?!?/p>
楚慈指著那幾個食盒,臉色都僵硬了:“韓越,你當你父母都是傻子,看不出這是他們親生兒子做的嗎?”
“他們哪看得出來!我從來就沒在家做過飯?!表n越本來都伸手去開門了,突然又把門一關(guān),轉(zhuǎn)身板著楚慈的下巴親了一口:“寶貝兒,我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也就伺候過你一個!”
楚慈猛的把他一推,韓越也不在意,哈哈笑著拍了拍楚慈的臉。
司令夫人一大早起來就在家里坐立不安,一會兒起身看看自己的打扮有沒有亂,一會兒又去看看餐桌上的擺設(shè)還差什么。韓強和他媳婦都被母親緊張的情緒感染了,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桌邊當隱形人;韓老司令倒是很放得開,一到點就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挺直著腰板看報紙。
“還看什么看!馬上人就要上門了,還看!”司令夫人看看大座鐘,終于急了:“你看看這都幾點了,不行,我還得給韓越打個電話去。”
“你就坐下來吧!”韓老司令把她按回椅子上,嘆了口氣:“你著急也沒用,今天這場硬仗遲早會來的。要怪你就去怪你生的好兒子,黃花大閨女看不上,自己搞亂七八糟的事情還強迫人家跟他一起搞,真是造……”
“造孽啊”三個字沒說完,一個警衛(wèi)員在外間敲了敲門,低聲道:“報告首長,韓副團來了?!?/p>
司令夫人豁然起身,還沒迎上前去,就只見韓越嘩啦一下推門進來,臉上帶著笑,看上去竟然還挺高興。
一個相貌生得相當不錯,氣質(zhì)卻極穩(wěn)重的年輕男子跟在后邊走進餐廳,錯開韓越大概兩步遠。這人表情淡淡的,眉目卻相當俊秀,穿著槍煙藍的襯衣、黑色西裝長褲,打扮得十分正經(jīng)肅穆,透出一股知識分子的書香氣兒來。
雖然他沒擺出個笑臉,卻也沒有失了禮數(shù),進門先對司令夫婦點了點頭,又放下手里的一個大塑料袋。
保姆緊趕兩步接過來,司令夫人眼神一溜,往袋子里掃了一眼,只見是幾個滿滿當當?shù)氖澈?,想必是在家做了菜帶過來的。
不管是岳母看女婿還是婆婆見兒媳,會做飯總是贏得長輩歡心的決定性因素。且不說這菜做得好不好,總之只要會做,就說明這孩子聽話懂事,會操持家務(wù)。
可憐司令夫人沒想到,楚慈在家基本上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非要上趕著做飯的是她那脾氣暴躁、位高權(quán)重的兒子韓越。
“那,介紹一下啊,這是楚慈,在冶金科研所工作,我們在一起有兩年多了。這是我爸,這是我媽?!表n越指了指韓老司令,又指了指司令夫人,對楚慈說:“叫伯父伯母就行了?!?/p>
楚慈伸手跟司令夫婦分別握了一下,沉聲道:“韓司令好,韓夫人好?!?/p>
韓越臉色頓時黑了一下。
楚慈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天生心性就比人穩(wěn)重,個性極其沉靜。良好家教的作用能從一個人的眼神、表情、動作和舉止上透露出來,楚慈就是個一舉一動風(fēng)度極好,舉手投足都恪守禮儀的典范。
韓老司令跟他一握手一說話,就立刻認識到這個年輕人不是個攀附權(quán)貴的主兒,十有八九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此Y貌而疏遠的表情,又覺得今天上門來吃飯的事情估計是韓越在一廂情愿,這人八成不想來。
韓老司令嘆了口氣,難得慈祥的道:“快坐快坐,別站著了,千萬別拘束?!?/p>
韓越他媽剛才轉(zhuǎn)到廚房里,偷偷檢閱食盒里的菜去了。這一看不要緊,養(yǎng)尊處優(yōu)幾十年的司令夫人對楚慈的做菜水準驚嘆了一下,心里頓時親近了幾分。
她倒不覺得韓越會真跟一個男人過一輩子,最多也就這幾年在一塊處處,該結(jié)婚時還是要結(jié)婚的。如果他結(jié)婚前這幾年的伴是個安分守己的人,還會做飯,還懂得照顧人,那么是男是女其實都不重要。最多等韓越結(jié)婚時多給他幾個錢,打發(fā)掉就得了。
所以司令夫人從廚房出來的時候,臉上也帶了些慈祥的暖意,微笑著招呼楚慈:“來來,快坐快坐,馬上就開飯了。”
楚慈點點頭,沉默不語。
韓越又指指他大哥夫婦倆,對楚慈笑道:“這是我們家老大韓強,這是我嫂子。我大哥平時不好出門,你大概沒見過他。不過他就喜歡跟人打牌,你們八成是有共同話題的?!?/p>
韓強的妻子小若從楚慈進門起,就一直偷偷打量這個傳說中跟男人混在一起的楚慈。對于同性戀這種事她是非常不能理解的,臉上肯定會帶出一些不以為然的神色。不過她到底是高官家庭出身,畢竟見過世面,就算心里再怎么著,表面上也不會太給人家難堪。韓越介紹她時她稍微起了起身,盈盈微笑著招呼楚慈:“你好!”
誰知道楚慈卻沒有回答她,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從韓越說“這是我們家老大韓強”開始,他的目光就釘在韓強身上,有剎那間他甚至整個人都無法動作,全身肌肉都繃緊得發(fā)痛。他甚至無法抬起手,因為血流速度過快而產(chǎn)生的輕微麻痹感從指間彌漫上來,一點一滴的蠶食心臟。
他無法呼吸,也說不出話。血流一陣陣沖擊著大腦,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那樣多的血色,那樣觸目驚心,他的視線被大片大片染紅,甚至看不清其他東西……
“楚慈?楚慈!你怎么了?”
楚慈一個激靈,扶了一下額頭,低聲道:“剛才有點暈,……抱歉?!?/p>
韓越有點擔(dān)心,皺著眉問:“昨晚沒睡好?”
楚慈搖搖頭,伸出手去跟韓強握了一下,微笑著低聲道:“不好意思我愣了一下……韓強先生,幸會幸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