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火鍋很快端上了桌。

熱氣騰騰的麻辣鍋底，紅油咕嚕咕嚕伴隨著下在里面的肥牛和蝦滑翻滾著。

裊裊白煙模糊了林深的眼睛，讓他有點(diǎn)看不清坐在對面的林澈的表情。

“哥哥吃香菜嗎？”林澈在往調(diào)料碟里放作料。

“嗯?！绷稚铍S意應(yīng)了聲。

他正在想，有些問題應(yīng)該怎么開口問林澈。

“蒜泥呢？”

“也吃的?！?/p>

“辣椒？”

“少一點(diǎn)?！?/p>

“謝謝?！绷稚罱舆^弟弟遞過來的調(diào)料碟。

他還沒想好該怎么開口，就聽林澈說：“哥哥真的和他一點(diǎn)也不一樣?！?/p>

他的語氣蠻隨意的，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

林深倏然抬頭，看到林澈正在往他自己的調(diào)料碟里放著蠔油。

“他不喜歡吃蒜泥，也不喜歡香菜。火鍋只吃清湯，除非賭氣的時候，不然從不吃辣?！彼贿吪闹康祝贿吿ь^看了林深一眼。

林澈的語氣顯得很輕松，帶著少年特有的明朗，娓娓道來：“生氣的時候，就會叫霸王辣的鍋底，然后加很多小米辣椒在蘸料里，吃得滿臉通紅，眼眶都跟著紅起來。”

“小澈……”林深喃喃叫他的名字。

“好像這樣就沒人看出他哭過似的?！绷殖豪^續(xù)說道。

他說完，抬頭對林深一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哥哥是不是想問我這些？”他問。

林深：“……”

是這樣沒錯。

不過這樣的問題，不是應(yīng)該大家都藏著掖著，誰都不會主動提起嗎？

林澈一向陽光開朗沒錯。

但是說到這種問題，也這樣直爽真的沒問題嗎？

他對他以前的二哥，又是怎樣的感情呢？

林深很想問，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記得自己到這個世界和林澈的第一次見面，對方就是以保護(hù)者的姿態(tài)出現(xiàn)。

將他護(hù)在身后，還差點(diǎn)和墨爵城對上。

“你……”林深想了想，還是開口了，“是不是很喜歡他？”

“喜歡啊。”林澈坦坦蕩蕩地點(diǎn)點(diǎn)頭。

他目光清澈，里面是純?nèi)坏年柟?，一點(diǎn)陰霾都沒有。

“嗯?！绷稚铧c(diǎn)頭。

這個答案，他一點(diǎn)也不意外。

原來的林深，能有錢明明這樣的好友。

能讓他們的哥哥林淵將他的日記本放在床頭，每天都會看一看。

那林澈會喜歡他，他一點(diǎn)也不意外。

“其實(shí)我曾經(jīng)激勵反抗過?！绷殖赫f：“我不想讓他離開?！?/p>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開始殷勤地給林深布菜。

肥牛。

蝦滑。

然后是山藥片。

林深輕聲“嗯”了一聲。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難過。

林澈比他小兩歲。

按照林淵的說法，他和原主交換的時候，才七歲。

那時候林澈估計就四五歲吧。

四五歲的孩子能記得什么？

他整個成長過程中的所有記憶，應(yīng)該都是另一個林深帶給他的。

他會更喜歡對方，一點(diǎn)也不奇怪。

林深以前并不知道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但是慢慢的，他開始拼湊出一個日漸完整形象。

和自己有著相同五官的少年，目光清冷，看起來要比他果決干脆許多。

大概，也討人喜歡得多。

林深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塊山藥。

脆脆的山藥，煮得恰到好處。

但是他吃在嘴里只覺得又酸又澀，根本嘗不出是什么味道。

“好像確實(shí)不夠辣?！?/p>

他們要的是個小包間。

在林澈說了那句話之后，房間里就安靜下來。

只能聽到火鍋湯底咕嚕咕嚕翻滾著的聲音。

林深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拿過裝著紅艷艷小米辣椒的碗，往自己的蘸料里放了一大勺。

他隨意攪了下辣椒，將林澈夾給他的肥牛塞進(jìn)嘴里。

嘶——

剛一入口，林深就想吐出來。

好辣??！

不過他很快就強(qiáng)忍著，胡亂嚼了兩下，就將肥牛咽了下去。

辣意順著食道一路燒灼著往下，最后滾落到胃里，帶來一絲火辣辣的疼痛。

林深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

不止如此，眼眶也跟著紅了。

“好辣！”他吐吐舌頭，端起飲料喝了一大口。

“抱歉?！绷稚钫酒饋?，“辣……我去下洗手間！”

他匆匆朝包廂自帶的洗手間走去。

再多坐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大概都要掉下來。

那樣，林澈該誤會了。

“好點(diǎn)了嗎？”林澈抬頭看向重新回到桌子旁的林深。

“嗯?！绷稚铧c(diǎn)點(diǎn)頭。

他洗了個冷水臉，雖然看起來有點(diǎn)狼狽。

但至少不會顯得尷尬。

“我還真不知道，這個辣椒居然這么辣的?！?/p>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筷子有點(diǎn)猶豫不決地看著面前那個紅艷艷的蘸料碗。

“其實(shí)這樣看來的話，哥哥和他還是挺像的?！绷殖和蝗恍π?，輕聲說道。

他伸手，將林深面前的小碗拿開。

然后將另一個已經(jīng)調(diào)好的蘸料放到他面前。

“哥哥明明因?yàn)槲覄偛耪f的那句話不開心。卻不會問為什么，也不會責(zé)怪我。”林澈繼續(xù)說著。

林深：“……”

他拿著筷子，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也不會問我，究竟是更喜歡你，還是更喜歡以前的那個哥哥?！绷殖河终f。

他說話太直白了。

也太敏銳了！

句句直戳林深的內(nèi)心深處。

簡直就是中二校草的非中二版。

“大概如果我說，我……我們都更喜歡以前的哥哥，求你還是將他換回來，哥哥也是會答應(yīng)的吧？”林澈又說。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就看著林深的眼睛。

他的目光還是那樣清澈又干凈。

找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的陰暗和心機(jī)。

林深身體卻整個僵住了。

他眨眨眼睛，呆呆地看著林澈。

包間里重新安靜下來。

這一次，林深連火鍋湯底咕嚕咕嚕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他的耳邊，只剩下林澈那句話，不斷響起——

“求你還是將他換回來……”

“求你……換回來……”

“換回來……”

“我……”過了好一會兒，林深才喃喃開口。

他的聲音啞啞的，腦袋里空白一片。

就這樣怔怔看著林澈。

曾經(jīng)他也是想過要回去的。

但是現(xiàn)在聽到這樣的話，卻連呼吸都變得疼痛起來。

“也不是不可以……”好久之后，林深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

“我可以……”他說：“換回他。如果你們都更喜歡他的話?！?/p>

他輕聲說著。

“噗……”坐在他對面的林澈卻突然笑出了聲。

他原本還拿著筷子在夾菜，現(xiàn)在卻完全把筷子扔在桌上。

“哥哥不會真信了吧？”林澈笑，“我在和你開玩笑的?！?/p>

林深：“……”

他沒有說話。

他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但是這樣的玩笑……

不！他并不覺得這是玩笑。

其實(shí)他可以理解的，林澈會和另一個林深更親密，感情更好。

他當(dāng)時還太小了，可能壓根就不記得自己。

所以如果是林淵或者父母說出這樣的話，他可能還會覺得他們是在開玩笑。

唯獨(dú)林澈。

林深覺得，他是真心的。

他平靜地重新拿起筷子，對林澈笑笑：“先吃飯吧?！?/p>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了決定。

現(xiàn)在他只想弄清楚最后一個問題。

清楚之后，他想他會知道自己該怎么選擇的。

“哥哥？”林澈卻有點(diǎn)緊張起來。

他飯都不吃了，放下筷子直接跑到林深身邊坐下。

“我剛才，真的是在開玩笑。”他伸手去拉林深的手。

指尖才碰到林深的手指，林澈就嚇了一跳：“你的手怎么這么涼？”

“所以要趕緊吃火鍋啊?！绷稚钣中α诵?，“吃會兒就能暖和了?！?/p>

“我剛才，真的是在開玩笑！”

林澈剛剛溢滿陽光笑容的臉上，瞬間就只剩下緊張。

“不是……”他撓撓腦袋，“也不全是開玩笑?！?/p>

“嗯?！绷稚钇届o地應(yīng)了聲。

他轉(zhuǎn)頭朝林澈笑：“趕緊吃吧，你剛才不是在燙鵝腸，煮久了會老?！?/p>

“大哥說，你心中會一直梗著這件事，但是你不會主動來問我們?！?/p>

林澈顯然急了，當(dāng)機(jī)立斷出賣大哥：“所以與其讓你一直心中卡著一根刺，不如我們主動提。我……我……”

他有點(diǎn)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本來是想……想開個玩笑，這樣輕松一點(diǎn)把這件事說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