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番外6-昭和帝篇
留下?
昭和帝漸漸止住了笑聲,看著面前的一排的美人,個個如花,卻都不是開在他心間的那一朵,留下又能如何?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略帶幾分疲憊的擺了擺手:“不必了……都退下吧,余下的朕也不想看了,讓她們出宮,各自嫁娶吧……”
黃皇后心中震驚,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應(yīng),眼看著昭和帝起身,也連忙起身,帶著幾分懷疑道:“圣上是一個也不留么?”
昭和帝沒再看她,也沒有再看殿內(nèi)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徑直走出了大殿,連頭都未曾回一下。
殿內(nèi)負(fù)責(zé)采選的女官和內(nèi)侍面面相覷,將目光投向了皇后,等她定奪。
黃皇后立在原地,看著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久久回不了神。
昭和帝走出重華殿,一路向西。王德安緊跟其后,沒走兩步便猜出圣上要去的地方,連忙轉(zhuǎn)身示意眾隨侍留在原地,莫要跟著。
三月春風(fēng)拂面,雖不算太暖,卻也溫和,空氣中飄散著春日特有的味道,各種花香與萬物生長的清新味道相融合,給人希望,也給人失望。
“王德安,你跟朕多久了?”
昭和帝的腳步漸漸放緩,慢慢立在御花園一處假山前面,看著前方從高墻之中長出的梧桐樹,突然開口問道。
王德安一愣,連忙恭聲道:“奴婢是平帝二十年到圣上身邊伺候的,算來已有十四年了。”
昭和帝有些恍惚:“居然已經(jīng)這么久了么?”
王德安心中咯噔一下,腰彎的更低了,頭也垂的更低了,惶恐道:“奴婢未能伺候好圣上?!?/p>
昭和帝沒有言語,似是未聽到王德安的忐忑不安的回話,許久之后,才喃喃自語道:“原來已經(jīng)十年了?!?/p>
十個春秋,不過彈指一揮間,有些記憶鮮活如昨日,每每憶起都仿佛剛過不久,殊不知,那些人、那些事早已飄落在時光中,追尋不得。
和慶宮年年修整,宮門朱紅,銅瓦明亮,就連門外的宮燈也是一旬一換,隨季節(jié)變化,燈籠上的花紋也各有不同。
昭和帝仰頭看著門前新掛上的燈籠,那燈罩上繪著畫師精心繪制的桃花落櫻圖,粉色的花瓣飄灑而下,如煙如霰,只是這花、這景終是少了些靈氣。
昭和帝輕輕搖頭,唇角輕輕彎了下,她那般愛美,若是看到這掛在門外燈罩上的畫,想必定是要命人撤下的。
“王德安,將這兩只燈撤下?!闭押偷鄣拖骂^,看著眼前紅的嶄新的朱門,道:“你且退下吧?!?/p>
說罷,自己伸手將厚重的朱門推開,滿園煙霞瞬間就跳入眼中,如夢似幻,美的極不真實。
“朕今日選秀了,可是幷未如你所愿,選到心儀的小娘子,可見你的話也幷不都是準(zhǔn)的?!?/p>
昭和帝臉上帶著一抹笑,抬手輕撫樹干,透過朵朵桃花,好似看到了那年春日,她在這桃花樹下滿臉興味的問著自己心中可有心悅的小娘子,“若有,不妨說與我聽聽,我也好去求圣上為你賜婚?!?/p>
這話的突然,讓他措手不及,看著她明艶的笑容,許久許久的懵懂突然就像是玉瓶裂開了一條縫,霎時清明,滿心激蕩。
又羞又窘又惱的看著她,卻在她滿是打趣的笑容中,悶悶的答了沒有!
“沒有?太子莫不是害羞不肯說?我就不信這百官家中的小娘子,你就沒有看一個覺得喜歡的?”
她懷疑的目光比先帝的責(zé)罵還要打擊他,怔怔的看著她,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將那句到了嗓子眼的話咽了下去。
他已經(jīng)不再懵懂,又怎會不知心悅誰?這百官家的小娘子那么多,自然有一人上了他的心,也傷了他的心。
幽幽的嘆了一聲,走過正殿前的桃花樹,一步一步走上石階。院子整理的很好,一切都是她當(dāng)初還在時的擺設(shè),她愛作畫,殿前的廊檐下便放著一張長約一丈的案桌,上面的筆墨紙硯也放的很好,筆洗中的水都是新?lián)Q的,好像她還在。
昭和帝看著眼前的一切,眼中突然微微有些濕,打開硯臺,從筆架上拿出一支細(xì)毫,勻了顏色,調(diào)了墨,對著開的正好的桃花,落筆作畫。
花瓣一點(diǎn)一點(diǎn)暈開在紙上,丹青描不盡孤獨(dú),一陣風(fēng)吹過,揚(yáng)落多少落紅。琉璃瓦下,男子褪去滿身威嚴(yán),執(zhí)筆將眼前的美景留在紙上,一絲一毫皆是用心。
天色漸漸有些暗了,桃花也半隱與日暮之中,昭和帝緩緩直起身子,將手中筆放到筆山上,看著剛剛做好的畫,臉上帶出一絲滿意的笑意來。
“王德安,將此畫拿去做了燈罩拿來掛上?!?/p>
朱門再次打開,昭和帝的聲音響起,王德安立刻轉(zhuǎn)身應(yīng)諾,雙手接過遞過來的兩張紙,偷偷瞧了一下,不由驚嘆手中畫作的精妙,氣韻天成。
昭和帝書畫造詣極高,初初登基時,批奏的朱批常被一些大臣拓印收藏,說句不恭敬的話,若不是因為他是君主,只怕他現(xiàn)在的聲名遠(yuǎn)在當(dāng)世的幾個書法大家之上。只是他的畫極少有人見過,便是王德安在昭和帝身邊十四年,也從未見過他作畫,不成想圣上的畫竟比書法還要好上許多。
王德安小心的捧著手中的兩張紙,不由感嘆這樣難得的丹青居然馬上就要被做成燈籠掛在門外經(jīng)受風(fēng)吹日曬,一旬之后便被換下,實在是暴殄天物。
昭和帝完全不在意自己辛苦幾個時辰做成的畫鮮活不久的事情,他只想到這兩幅畫做成的燈籠掛在和慶宮外,她興許會滿意些吧,畢竟那春景是她最愛的景致,她能看到便好。
昭和帝的第一次選秀,也是唯一一次選秀,以無一人入選而告終?;屎髮τ诖私Y(jié)果,內(nèi)心說不出的復(fù)雜,既覺得松了一口氣,卻又越發(fā)沉重。
時光如流水,走過一個又一個寒暑。昭和三十六年夏,天氣異常燥熱,朝中氣氛也異常壓抑,自登基以來,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克己勤免的昭和帝已經(jīng)三日未上朝了。
眾臣心中惶恐不安,皇宮也好似壓著沉甸甸的一團(tuán)云。
昭和帝躺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帳頂?shù)幕y,許久之后,喚了聲“王德安”。
“圣上……”一個年輕的聲音怯生生的響起,帶著幾分小心道:“奴婢沈興福聽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