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掉握玉?
聽出對方話中隱含的果決, 沈裴搭在棺蓋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雖說平衡被打破后能否恢復原樣還是未知,但試都不試就放棄,這實在不像盛沂所表現出的性格。
余光瞥見青年臉上再明顯不過的疑惑, 站在棺前的厲鬼似是想說些什么, 最終卻還是閉上了嘴巴。
死而復生?
當一具活尸有什么好的?
他沉睡雖久腦子卻沒退化,從玩家們的發(fā)型、交談、衣著來看, 清溪鎮(zhèn)外的世界早已發(fā)生滄海桑田的巨變,就算他出了這個玩家口中的“異空間”, 恐怕也會和外界格格不入, 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如果可能, 他寧愿自己當初就死透了,也省的千百年后再被吵醒詐尸, 孤零零地爬出棺材,當一只連自殺都不能的厲鬼。
——死前恨意難消, 怨念纏身的他, 除開因外力毀滅,只能永遠保持清醒,永遠被迫停留在原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樣如施舍恩賜般無法拒絕的“永恒”對生性高傲的盛沂而言, 無異于一種羞辱。
造墓人很清楚他最討厭什么。
可面對沈裴、這個把自己吵醒的人類, 盛沂卻無法坦然地說出這些。
畢竟在需要于任務中苦苦掙扎才能求得一線生機的玩家看來,他隱隱求死的想法, 多半會顯得不合時宜且又矯情。
誰料赤腳站在圓臺上的青年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的沉默,一下下用手指勾勒著棺內尸體的眉眼輪廓,他倏地抬頭,眸子里是昏暗光線也遮不住的晶亮:“如果你不想要這具尸、身體的話……能把它送給我嗎?”
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盛沂難得失態(tài)地張了張嘴, 腦子里的傷春悲秋的瞬間散了個干凈。
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紅衣厲鬼干巴巴道:“……你說什么?”
“把它送、不對,是當做交易獎勵,”似是想遵守等價交換的原則,黑發(fā)青年先是搖頭否認了最開始的說法,而后又認認真真地解釋,“反正崔睿那群人作死能力一流,我也不想讓他們臟了你的手?!?/p>
“如果能帶著你的尸、身體去其他任務場景的話,那些厲鬼就絕不會近我的身了?!?/p>
0049翻翻白眼吐槽:【是啊是啊,背著具千年古尸出任務,boss都沒您老邪性?!?/p>
強行忍住笑場的沖動,沈裴故意去嗆對方:“反正這身體你也不想要了……就當是廢物利用,幫幫我行嗎?”
廢物利用?
盛沂磨了磨牙。
偏生他這副表情還沒法被對方看到,仔細端詳著躺在水晶棺里的男尸,黑發(fā)青年伸手摸了摸垂落在胸前的玉琀,自言自語地說道:“如果把它重新放回原位,就算握玉被毀,你也不會輕易爛掉對吧?”
許是對方看向棺內的目光太過專注,有那么一秒鐘,盛沂甚至分不清這人到底是在和誰說話。
盡管這么想多少有些幼稚,可瞧著青年難得神采飛揚的小臉,他居然當真和自己的身體較起了勁。
“我不同意,”揮手聚起一團紅霧遮住棺材,盛沂冷哼,“想都別想?!?/p>
然而這點小把戲完全擋不住沒開外掛的沈裴,雖然將身子向聲音來源偏了一偏,但他的眼睛卻一直黏在棺內的男人身上。
一直被對方忽略的盛沂惱了。
明明自己這個會說會笑的正主就在眼前,這人竟然只看重那副空蕩蕩的皮囊?!
暴殄天物!
鼠目寸光!
知道青年的雙眼極其特殊,盛沂震袖一蕩,棺蓋開合間,便有條紅底金紋的細長布料騰空而出。
靈巧地用腰帶在對方腦后打了個活結,他咬牙在青年耳邊哼笑:“看夠了嗎?”
突然失去視覺的沈裴:【……其實沒有呢?!?/p>
敏銳意識到自己再皮下去很有可能會斷腿,他老老實實站好,慢慢地點了點頭。
天生一身曬不黑的牛奶肌,沈裴本就要比尋常人白上幾個色號,如今被遮在眼前的大紅腰帶一映,就更像是會發(fā)光般瑩潤剔透。
一下就瞧出小人類是在違心敷衍,盛沂胸口憋悶,干脆拉過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骨相會摸吧?一模一樣的好嗎?”
——平時也沒見你對我這么依依不舍。
似是被“骨相”這兩個字挑起了什么特殊的回憶,黑發(fā)青年手指一僵,從耳根到后頸的皮膚立時鮮紅欲滴。
加之雙眼無法視物,饒是他生來一副冷淡長相,也難免會被襯出幾分羞惱脆弱。
水聲滴答,單純置氣的摸骨相忽然變了味道。
腦海里騰地冒出青年那日衣衫凌亂在自己身下掙扎的模樣,盛沂如同觸電一般,急匆匆地松開了對方的手。
蹭地一下飄出十余米開外,紅衣厲鬼胡亂找了個借口:“別亂跑,我去看看上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