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說之前的林半夏,雖然恢復(fù)了神志,依舊處于迷蒙的狀態(tài)。那么宋輕羅的“剖開我”三個字,便如同驚雷一般,在林半夏的耳邊炸開,炸的他徹底清醒了,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宋輕羅,嘴唇微微有些顫抖:“你……你說什么?”
“這是最好的機(jī)會?!彼屋p羅聲音還是那么的輕,就好像說的是無足輕重的事似得,“時間很緊迫……”
林半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宋輕羅道:“沒關(guān)系的,我不疼?!?/p>
“閉嘴!!”林半夏突然生氣了,幾乎想要握緊拳頭,給宋輕羅一下,他氣的渾身直抖,“你疼不疼我不關(guān)心。”
宋輕羅:“……”
“可是我他媽的疼啊?!绷职胂囊а?,“我疼!”
宋輕羅沉默。
“沒有別的辦法嗎?”林半夏說,“箱子呢?那種黑色的箱子呢?你都隨身攜帶者的吧??就不能用那個嗎?”
宋輕羅的道:“那種箱子只能封存一些形態(tài)固定的異端之物,比如我們之前看到的石頭……如果異端之物的形態(tài)并非常態(tài),或者體型過大,就沒辦法用那種方法封存?!?/p>
林半夏:“沒有別的法子?”
宋輕羅搖頭。
林半夏伸手重重的抹了一把臉,他很想表現(xiàn)出一副云淡風(fēng)氣的樣子,然而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甚至于腦海里還浮現(xiàn)出了基地里面宋輕羅躺在床上,被開膛破肚的模樣,大家都是人,被這么對待,怎么可能不疼,他又不是傻子。
“好吧,好吧。”林半夏也知道時間緊迫,他說,“告訴我,要怎么做?!?/p>
宋輕羅微微垂了眼眸,走到了林半夏的面前,伸手抱住了他,林半夏起初以為宋輕羅是想要安慰自己,正想說自己已經(jīng)可以接受了,讓宋輕羅不要浪費(fèi)時間,速戰(zhàn)速決,誰知宋輕羅卻把自己身上帶著的匕首放到了他的手上,接著握住了他的手。
“你能看見他吧?”宋輕羅說。
“對,我能看見。”林半夏回答。
宋輕羅道:“它是什么模樣?”
林半夏說:“很大,很白……就像一只偌大的螞蟻,上面有翅膀?!彼⒅菛|西,描述起來,“翅膀可以發(fā)出聲音,你聽不到對吧?我能聽到……很清脆的響聲,像是樂器,又……像是蟲鳴。”他正說著,感到宋輕羅握住他的手猛地像下劃了一下,剖開□□的觸感,頓時傳到了林半夏的手上,他終于明白了宋輕羅為什么要握著他手——因為在傳來了這種觸感的瞬間,他條件反射的想要松手。
“沒事?!彼屋p羅的聲音更輕了,他說,“繼續(xù)描述它的模樣?!?/p>
林半夏舔了一下干澀的嘴唇,他知道,既然已經(jīng)開始,倒不如狠下心,早些完成,他道:“它……它有很多綠色的眼睛,像是螢火蟲的顏色,一直在閃爍,很漂亮……”
宋輕羅握著林半夏的手繼續(xù)往下,加深了那一道傷口:“繼續(xù)?!?/p>
林半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本來受傷的人是宋輕羅,可是現(xiàn)在那個疼得不行的人卻變成了他自己,甚至他的聲音里也帶上了控制不住的哽咽:“它的皮膚,很光滑,是純白色的,手感,手感像是玉石……冰涼又堅硬,翅膀……”
他剛說到這里,面前一直沒什么動靜的巨物突然開始扭動身體,顫動的翅膀,猛然加快了節(jié)奏,本來如同樂聲一般悅耳的聲音隨著翅膀的躁動逐漸變形,最后扭曲成了尖銳的嘯聲。
周遭一直站著不動的人,也活躍了起來,甚至又像最初那樣朝著他們圍了過來。
宋輕羅似乎是擔(dān)心林半夏受到影響,握住林半夏的手緊了緊:“別管他們?!?/p>
林半夏深吸一口氣說:“翅膀是透明的,像是飛蟲的翅膀——就在身體的兩側(cè)——”當(dāng)他說到這里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周遭,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片陰影,那陰影吸收了所有的光線,變成了黑洞般的存在,仿佛只是沾染一點就會被徹底的吞噬。
黑影源頭,就是站在林半夏面前的宋輕羅。
宋輕羅的身體被鋒利的刀刃剖開了一個巨大的洞,林半夏看到的黑影,就是從他的身體里溢出來的,像潮水一般朝著四周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wǎng),逐漸的包裹住了林半夏眼前巨大的異端之物。
和宋輕羅合作了這么多次,林半夏卻是第一回見到這樣的情形,顯然只有和宋輕羅有身體接觸,才能看到陰影的存在。
陰影繼續(xù)擴(kuò)張,從底部侵蝕著異端之物的身軀,那種尖嘯聲越發(fā)響亮,刺的林半夏耳膜生疼。綠色的光華又開始在林半夏的眼眸中閃爍,周圍試圖圍上來的無數(shù)伴生者,露出了畏懼的神情,紛紛朝著遠(yuǎn)處散去,也不知道是在害怕宋輕羅,還是害怕林半夏。
“繼續(xù)?!彼屋p羅輕柔的聲音,呼喚回了林半夏的神志,“半夏,繼續(xù)描述它?!?/p>
林半夏道:“好……它聲音變得有些刺耳,我能聽懂它的意思,它在哀嚎……請求你停下……”
宋輕羅說:“很好?!彼]了眼,從他身體里溢出的黑色陰影,如同受到了刺激一樣,包裹異端之物的速度瞬間變快了,不過眨眼的功夫,剛才那乳白顏色的巨物,已經(jīng)被黑影徹底的包裹住,黑影蠕動起來,像是一張咀嚼的大嘴,努力的消化著里面包裹住的東西。
“啊?。?!”林半夏的身體突然一陣劇痛,他難以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身體的某個部位被硬生生的撕開了似得。好在宋輕羅就在他的面前,伸手直接摟住了他,沒有讓他軟倒在地上。
黑影終于消化完了吞入其中的東西,慢慢的朝著宋輕羅的身體里收縮。
林半夏身體里的劇痛漸漸減緩,他有些喘不過氣,無力的靠在宋輕羅的肩頭,才不至于倒下去。他低下頭,看到了宋輕羅被剖開的腹部,里面露出了猩紅的臟器,光是看起來,都那么疼。
然而宋輕羅依舊筆直的站著,除了臉色白了幾分,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甚至還有余力扶著他。
林半夏苦笑起來,他想,怎么可能受不到影響,大約,只是習(xí)慣了而已。
習(xí)慣了忍耐疼痛——這種事情,要盡力多少次,才能習(xí)慣呢,林半夏,不敢再想。
黑影以緩慢的速度,終于重新順著宋輕羅的傷口,縮回了他的身體內(nèi)部,那讓林半夏頭疼欲裂的叫聲,也終于徹底的消失了。
周遭接二連三的響起了身體落地的聲音,林半夏的余光注意到,那些原本試圖攻擊他們的人,全都失去意識,就這么倒在了地上。
林半夏胸口微微一窒,正在慶幸這件事似乎就這么結(jié)束了,卻被宋輕羅伸手抓住了下巴,把他的臉微微往上一抬。
要不是宋輕羅的神情太過凝重,林半夏都要以為他想親自己了,但宋輕羅沒有吻他,只是伸出手,用拇指輕輕的按下了一下他的眼睛,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
林半夏低聲道:“怎么了?”
“沒事。”宋輕羅緩聲道,“待會兒我出去聯(lián)系李穌他們,你不要和他們正面接觸,直接回家。”
林半夏:“嗯?為什么?”他問完就意識到了什么,用手揉了一下眼睛,“我眼睛里有什么東西?”
宋輕羅道:“沒事,只是個小問題?!彼nD一下,“走吧。”
林半夏說:“好……”劇痛從他的身體里消退了,他又有了力氣,于是這一次,變成了他小心翼翼的扶著宋輕羅,他想著宋輕羅的體重反正很輕,便提出把他背起來,誰知宋輕羅卻拒絕了。
“不用?!彼屋p羅道,“我現(xiàn)在的體重和平時不一樣?!?/p>
林半夏:“?。俊?/p>
見他滿臉不信,宋輕羅挑了下眉:“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林半夏說干就干,伸手摟著宋輕羅的腰,一個用力,想把他抱起來。誰知宋輕羅根本紋絲不動,林半夏差點把自己的腰閃了:“是你身體里的那東西的原因?”
宋輕羅:“嗯……”
林半夏:“好重啊。”
宋輕羅:“畢竟人家體積在那兒呢?!?/p>
林半夏想想也是,那么大個東西,肯定很重的,不過宋輕羅這個能力也真是厲害了,難怪在基地里那么多的伴生者都對他有些畏懼。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出了舊城區(qū),這會兒時間接近凌晨三點,只剩下值班的警察和監(jiān)視者。
宋輕羅見到遠(yuǎn)處的李穌,輕輕的拍了一下林半夏的肩膀示意,林半夏松了手,慢了一步,默默的跟在了宋輕羅身后。
“李穌?!彼屋p羅叫了他一聲。
“解決了?”李穌扭頭便看到了宋輕羅身上的血漬,立馬明白了,“我馬上安排人送你去基地。”
“好。”宋輕羅道,“你也一起吧,這東西不穩(wěn)定,我怕路上出意外。”
“行?!崩罘d轉(zhuǎn)過頭,準(zhǔn)備車去了。
宋輕羅同時扭身,對著林半夏使了個眼色,林半夏心領(lǐng)神會,趁著李穌準(zhǔn)備車的功夫,悄悄的從旁邊溜走了。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宋輕羅身上,也沒有人發(fā)現(xiàn)林半夏走掉了。
直到到了車上,李穌這才想起什么:“唉?怎么沒看見半夏?他沒事吧?”
宋輕羅道:“沒什么事?!?/p>
李穌:“還在里面?”
宋輕羅淡淡道:“剛剛讓他在后面善后,這會兒可能已經(jīng)回家了吧?!?/p>
李穌道:“不讓他去基地看看檢測?”
“不用?!彼屋p羅拒絕了。
李穌從宋輕羅的表現(xiàn)里,察覺出了一絲的異樣,他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沒說,只是煩躁的抓了一下頭發(fā)。
林半夏雖然成功的溜出去了,可是現(xiàn)在凌晨三點,地方又偏,他還渾身上下都是奇怪的液體,怎么看怎么可疑,找了半天,咬咬牙加了兩百塊錢,總算打到了一輛愿意載他的計程車。
到了車上,林半夏發(fā)現(xiàn)司機(jī)一直在扭頭看自己,他忍不住道:“師傅,你看什么呢?”
司機(jī)師傅被林半夏一問,拿著方向盤的手都抖了一下,小聲道:“小伙子,你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