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樂水看到的是異端之物吧?”林半夏說,“難道瘋掉的是被異端之物感染的伴生者?”
宋輕羅道:“不會出現(xiàn)兩個一模一樣的異端之物?!?/p>
林半夏很不安:“最近精神病是不是突然變多了,會不會和這件事有關(guān)系?”
宋輕羅:“說不好?!彼伎嫉?,“我想再回基地一趟。”
林半夏說:“干什么?”
“去看看今天送進去的幾個監(jiān)視者?!彼屋p羅道,“看他們的身上,有沒有什么別的線索?!?/p>
林半夏道:“我和你一起吧?!?/p>
宋輕羅思量片刻,同意了。
于是剛從基地回來的兩人,又重新返身回去。
駕駛室里的氣氛很沉默,兩人都在安靜的思考著。林半夏看了眼外面的天空,今天的天氣很好,漫天都是燦爛的繁星,讓他想起了那一晚的流星雨。
一陣夜風刮過,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些發(fā)冷,林半夏說:“再過幾天是不是就入秋了?!?/p>
“是?!彼屋p羅道,“要降溫了?!?/p>
林半夏說:“那挺好。”
宋輕羅道:“好什么?”
林半夏說:“不用吹空調(diào)了,省點電費?!?/p>
宋輕羅勾出一笑,凝重的氣氛頓時消散。
到了基地,宋輕羅出示證件后直奔精神病院。這會兒大部分的病人都睡著了,聽工作人員說,他們送進去的那幾個還沒有睡,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么。當然,這行為在精神病人身上完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畢竟要是行動如常人一般,就不會是精神病了。
宋輕羅決定一個人進去談,免得人太多刺激到病人。林半夏則在門口等著,他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空蕩蕩的走廊有點走神。
也不知道宋輕羅要在里面談多久,林半夏如此想著,覺得有點口渴,他剛這么想,忽的聽到了走廊盡頭,傳來“呲”的一聲輕響——這聲音實在是太讓人熟悉了,正是打開可樂瓶時,放氣的聲音。
“誰在那兒?!”林半夏猛地起身,警惕道。
“還能是誰呢?”男人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像夜里的風,涼絲絲的。
林半夏看到走廊盡頭出現(xiàn)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居然是之前和自己有過交集的季烽。
“好久不見?!奔痉槲⑿土职胂拇蛘泻簟?/p>
還是那一頭長發(fā),還是那張俊秀的臉,怎么看怎么一副仙氣飄飄的模樣,季烽走到了林半夏面前,沖著他揚了揚手里的可樂,又對著林半夏微微一笑:“喝嗎,我請客?!?/p>
然而他的笑容沒有在臉上停留超過三秒,就看見那個性格溫吞的林半夏,紅著眼睛從地上一躍而起,朝著自己猛的揮出了拳頭,表情猙獰的嘶吼著:“把銀行卡里的錢還給我——”
季烽:“……”在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人類居然可以跳這么高。
季烽見過很多人了,大多數(shù)都是厲害的監(jiān)視者。能在監(jiān)視者這一行,做到厲害兩個字,通常都和伴生者這個身份無法分開。所以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顯得驕傲又冷漠,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漠不關(guān)心,就好像世界毀滅了也無所謂似得。和這群人打多了交道,季烽反倒是習慣了那種暗波流動的感覺,大約是雙方都要面子,所以很難出現(xiàn)針尖對麥芒的情況。
然而,林半夏不是伴生者。
他既不高傲,也不冷漠,他只是一個賣身了三十年的可憐房奴,在得知自己因為眼前的人即將交不起房貸后,他的字典里,就刪掉了優(yōu)雅兩個字。
所以當林半夏的拳頭砸到了季烽臉上的那一刻,季烽的腦子里甚至出現(xiàn)了一片空白,下一刻,疼痛把他從這種空白里喚醒了。
季烽抓住林半夏的手,林半夏的時間瞬間凝滯,整個人都停在了半空中。季烽猛地后退,罵道:“林半夏,你瘋了嗎?!”
林半夏的時間恢復,落到地上,氣的眼圈發(fā)紅:“你居然偷偷轉(zhuǎn)我的錢??!”
季烽滿臉不可思議:“……你們監(jiān)視者不是工資很高嗎?!”居然在乎那么一點錢?
林半夏哽咽道:“可是我窮啊。”
季烽:“……”
林半夏:“我他媽差點房貸都還不上了!”
面對林半夏譴責的眼神,季烽奇跡般體會到一絲內(nèi)疚和心虛。
“那房子花了我所有的積蓄??!”林半夏早就想揍人了,這會兒終于揍到手,心里總算是好受了一點,“你是不是太過分了?!?/p>
季烽說:“……”
林半夏商量道:“能還給我嗎?”
季烽聲音小了點:“花光了?!?/p>
林半夏:“……”硬/了,拳頭又硬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在林半夏幽怨的注視下,季烽冷靜的轉(zhuǎn)移了話題:“喝可樂嗎?”
“不喝?!绷职胂睦淇岬木芙^了季烽的邀請,“你又把時間停了干嘛?出來買樂可?”
季烽眨眨眼,笑了:“當然不是,我是那種為了買個可樂隨便利用能力的人嗎?”
林半夏沒吭聲,盯著季烽。
季烽:“……好吧,我的確是?!?/p>
林半夏說:“你過來想干嘛?”
季烽道:“只是來關(guān)心你一下?!彼恼Z調(diào)悠長,帶著些林半夏聽不懂的深意,“畢竟接下來,我們或許很長時間不會見面了?!?/p>
林半夏冷冷道:“你精神病好了要出院了?”
季烽:“你平時說話都這樣嗎?”
林半夏老實說:“沒有,但是對盜刷我銀行卡的人肯定要刻薄一點的。”
季烽:“……”
林半夏平日里向來都待人溫和,可他又不是泥巴捏的,都被人欺負到頭上了,再怎么也溫和不下來。
季烽有些無奈,擺擺手:“算了。”
林半夏道:“你都轉(zhuǎn)了我那么多錢走了,能不能把之前說的話講的更通俗易懂一點啊?”之前季烽和他談過一次,可是回去之后,他仔細回憶了那次談話,總感覺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或者說,有實質(zhì)性的內(nèi)容,但是他沒聽懂。
星辰也好,異端之物也罷,還有季烽提出的那個問題“為什么異端之物里,沒有人類?!逼渲兴坪蹼[藏著什么,林半夏無法捕捉到的答案。
面對林半夏的提問,季烽用舌頭輕輕的頂了一下自己臉頰上被林半夏揍到的位置,那里青了一塊,林半夏下手可沒留力氣,他說:“快到時間了,你馬上就會明白。”他看著林半夏蹙眉的模樣,笑容更甚,“再見,林半夏?!?/p>
林半夏不喜歡季烽的笑容,那種笑容里帶著憐憫,就好像即將看見什么美好的東西在自己眼前碎裂似得,他看見季烽扭頭往回走,出聲叫住了他:“季烽?!?/p>
季烽停下:“嗯?”
林半夏說:“算了,沒什么。”
季烽邁出步子,離開了,他離開房間的剎那,時間重新回到了正軌,秒針再次開始轉(zhuǎn)動。
宋輕羅進去了半個多小時,再次出來后,黑眸沉沉,顯得有些嚴肅。
林半夏問道:“怎么樣?”
宋輕羅說:“回去說吧?!?/p>
林半夏點頭說好。
兩人開了車,在深夜的道路上疾馳,宋輕羅說他見到了那個精神異常的監(jiān)視者,和他們白天見到的監(jiān)視者不同,這個監(jiān)視者變得狂躁了許多,做過精神測試后,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污染又嚴重了。然而非常奇怪的是,他們的身邊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污染源……就好像,平白無故的被污染了一樣。
這種情況,之前在季烽的身上出現(xiàn)過,現(xiàn)在卻突然開始迅速蔓延開來,簡直像是傳染病似得……
宋輕羅在講這些事時,就算語調(diào)很是輕描淡寫,也不妨林半夏從中品出情況的嚴重性。
林半夏猶豫片刻,還是把他今天又見到季烽和他交談了的事告訴了宋輕羅。宋輕羅聽完,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道:“你覺得這事兒和他有關(guān)系嗎?”
林半夏說:“就算沒關(guān)系,他也肯定知道原因?!?/p>
奈何季烽如果不想說,沒人能逼他開口,光是暫停時間這個能力,就注定了他們拿他沒什么辦法。
“算了,先休息吧。”宋輕羅說,“今天已經(jīng)太晚了?!?/p>
的確,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林半夏有點犯困,靠在副駕駛上打著瞌睡,本來只是想小憩片刻,誰知直接睡著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家里的床上……他感到宋輕羅把他輕輕的放到了柔軟的床上,在他的額角落下了輕柔的一吻。
“晚安?!彼屋p羅這么說。
這一覺,林半夏睡的極沉,朦朧中,聽到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他迷蒙的睜開眼的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墒菬o論怎么揉,視線里的綠光也沒有消失……
林半夏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因為在下雨,天是昏暗的顏色,一片片綠色的光帶,如流淌的河流一般,貫穿了整個天穹。雨水簌簌的往下落,好像也被帶上了綠光,在地面上,匯成琉璃般璀璨的水洼。
林半夏黑色的瞳孔之中,又浮現(xiàn)出了一條醒目的綠線,他打開窗戶,伸出手,接住了一捧落下的雨水,冰涼的水漬在他的掌心濺開,潤濕了他的肌膚。
“醒了?”有人從身后摟住了他的腰,下巴在他的發(fā)旋上摩擦,“去吃點東西吧,都睡了一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