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見到此景,微微一僵,也不知道是覺得惡心還是害怕,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想再看,直接從這人的身上跨了出去,到了空蕩蕩的走廊上。
這是午夜十二點的學(xué)校,連綿的雷聲,終于迎來了大雨。滴滴答答的雨滴,砸在屋頂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走廊里只有林半夏一個人,他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鼻尖倏地嗅到了一股子腥味。幾乎是瞬間,他辨識出了這是血液的味道,而且是非常新鮮的血液。林半夏一時間有點恍惚,他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手,的確是有痛覺的,他不是在做夢,可是為什么周遭的一切如此怪異,怪異的根本好像不在現(xiàn)實里。
就在林半夏沉思的時候,漆黑的走廊盡頭,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有人在用利器,輕輕的敲擊著墻壁上的瓷磚。
條件反射的,林半夏關(guān)掉了手里的臺燈,他往后退了幾步,感到自己的腳下好像踩到了濕漉漉的水漬,那清脆的敲擊聲離他越來越近,林半夏感到了濃重的不安,他后退幾步,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可剛邁出一步,那個朝著這里靠近的人,卻呼喚了他的名字。
“林半夏?!笔撬屋p羅的聲音,輕柔的好像羽毛,他說,“是你嗎?”
林半夏沒想到是宋輕羅,頓時有些開心,叫道:“是我——你怎么也在這兒?”“過來?!彼屋p羅說,“我有些事,想和你說?!?/p>
林半夏正想往前走,又感覺有點不對勁,遲疑片刻后,并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打開了手里的臺燈,用光線照向走廊那邊。在微弱的光線下,他勉強看清楚了走廊那頭的人,的確是宋輕羅,只是宋輕羅渾身上下,都沾著黑色的液體,不,那不是黑色的液體,而是過量的鮮血,因為太多,在宋輕羅的身上變成了一種不祥的黑暗,他臉上也有,甚至還在順著下巴尖往下滴。他走在墻邊,漫不經(jīng)心的用一把尖銳的剔骨刀一點點的敲著瓷磚,右手拖著什么一個人形的東西……
當(dāng)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林半夏甚至在一瞬間,根本不相信他是宋輕羅,可兩人分明長得一模一樣,連那冷淡的眼神,也是如此的類似。
宋輕羅似乎意識到他有些害怕,停住了腳步,溫聲道:“不要怕,半夏,我不會傷害你的。”
林半夏的喉嚨動了動。
“過來?!彼酉铝四莻€被他拎在手里的人形東西,林半夏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那是個自己不認(rèn)識的學(xué)生。
“過來?!彼屋p羅又重復(fù)了一遍。
林半夏很想說點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有說,他抑制住了顫抖的手,輕輕的關(guān)掉了手里臺燈的光源。隨后轉(zhuǎn)身就跑——就算那人和宋輕羅長的一模一樣,可他也不相信那就是宋輕羅!林半夏關(guān)掉臺燈,拔腿就跑,幾乎不敢停歇,一路狂奔沖下了樓梯。
身后沒有腳步聲,身后的宋輕羅,似乎并沒有追來的打算。
就這樣,林半夏喘著粗氣,沖進了雨幕之中。
四周都是黑的,原本熟悉的校園,陌生無比,林半夏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才算安全,想了想,只好往寢室的方向走。
然而他到了寢室的門下,卻發(fā)現(xiàn)寢室的鐵門牢牢的關(guān)著,任由他怎么呼喊,也沒有人理他。偌大的校園,在此時卻好像變成了一方死寂的公墓,他只能聽到雨聲,還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林半夏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事情為什么自己只是睡了一個午覺,事情就突然變成了這樣。他抱著自己的手臂,轉(zhuǎn)過身,狼狽的模樣好像一只被雨水打濕了羽毛的可憐鳥兒,最凄慘的是,他甚至想不到自己能去哪里。
思考片刻后,林半夏決定在學(xué)校隨便找個地方躲雨,然后等著天亮。他找來找去,最后選擇了食堂的某個角落。因為害怕被發(fā)現(xiàn),林半夏也沒有開燈,他低著頭,小心的擰著身上濕透的衣物,回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莫名的生出了些委屈。
平日里明明對他那么好的宋輕羅,為什么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簡直讓林半夏想不明白,他甚至無法確定,那人到底是不是宋輕羅,不是還好,如果是,他怎么會變成這樣。
林半夏正低著頭,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睛,被一雙冰冷的手,從身后蒙住了。他心中一驚,條件反射的想要掙扎,那雙手的主人,卻輕而易舉的桎梏住了他的動作,接著,冰冷的唇輕輕的貼在了自己的耳廓上,緩緩的滑動,好像下一刻,就會咬下來似得——
“你……你是……誰?”林半夏渾身僵硬。
那人不語。
“是你嗎?是宋輕羅?”他試探性的猜著身后人的身份。
可這話一出,剛才還輕柔的磨蹭他耳廓的唇忽的張開,重重的咬了下。這一下咬的有些重,林半夏吃痛,發(fā)出嗚咽的哀鳴。他想要掙脫,可力氣根本不是對面人的對手,只能任由他加重力道。
“住手,住手——”林半夏被咬的顫聲道,“宋輕羅,你到底,要干嘛?”
“你跑什么?”果然是宋輕羅,他說話時,在林半夏的耳廓上,輕輕的舔了一下,仿佛是在安撫似得。
林半夏身體微微有些發(fā)抖,他的眼睛依舊被宋輕羅遮著,他說:“你松手吧,我不跑了。”
宋輕羅沒應(yīng)聲。
“我真的不跑了?!绷职胂膯÷暤?。
“不是跑不跑的問題?!彼屋p羅的手指微微用力,按捏著林半夏的眼球,他說,“我只是不喜歡,你看見我的眼神?!?/p>
林半夏:“……”
“不是很喜歡我嗎?”宋輕羅說,“怎么看見我,是這副模樣?”
林半夏道:“你……你是不是……殺人了?”
宋輕羅說:“沒有,這可不算殺人?!?/p>
林半夏:“……”
林半夏感到宋輕羅的下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柔軟濕潤的頭發(fā),輕輕的磨蹭著自己的下頜,倒像是撒嬌的貓仔——如果忽略他身上那股子濃郁到極點的血腥味的話。
“你到底是誰?”林半夏說,“我不相信你……是宋輕羅?!?/p>
“嘖?!鄙砗蟮娜瞬粷M的嘖了一聲,粗暴的搓弄了一下林半夏的眼睛,他說,“你以為你很了解宋輕羅?你連他從哪里來,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林半夏有點茫然:“你說什么?”什么叫,是什么東西,難道宋輕羅不是人嗎?
但身后這人,顯然沒有要給他答案的意思,他松開了捂著林半夏的手,輕輕的捏住了他的下巴,手上微微用力,迫使林半夏扭過頭,看向了他。
還是那張漂亮的臉,還是那雙漆黑的眼眸,甚至于黑眸里,看向自己的溫柔也是那樣的熟悉,可林半夏看見了他貼在臉頰上,如鴉羽一般漆黑的,濕漉漉的頭發(fā),他有點遲疑,但還是把自己的擔(dān)憂說了出來,他說:“你的頭發(fā)濕了,我?guī)湍闩砂??!睕]有緣由的,他總是感覺好像宋輕羅不喜歡下雨,也不喜歡自己的身體被弄濕。
這話一出,宋輕羅的眼神又柔了許多,但抓著林半夏的手并未松開,他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不過沒關(guān)系?!?/p>
林半夏道:“什么?”
宋輕羅道,“你知道,要怎么從這里離開嗎?”
林半夏抓住了宋輕羅詞語里的線索,這里?這里難道不是學(xué)校,離開又是什么意思。
“雖然有點舍不得,但這也是最好的法子?!彼屋p羅說,“不要怕,不疼的,一下子,就結(jié)束了。”他溫柔的笑著,空著的那只手,從包里掏出了什么。
林半夏定睛一看,正是剛才被宋輕羅拿在手里的剔骨尖刀,他看見刀立馬愣了,道:“你……要干嘛?”
宋輕羅說:“當(dāng)然是幫你解脫?!?/p>
林半夏瞪大了眼睛,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懷疑宋輕羅要對他做什么,剛才那兩個死掉的人,顯然就是例子,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周圍的世界會變成這樣,宋輕羅會這么奇怪。
“笨?!彼屋p羅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寵溺的嘆息著,“這都猜不到嗎?”
林半夏的確想到了什么,可是這個答案太過荒謬,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怎么可能,他滿目不可思議,好像被欺騙似得,顫聲道:“我是……在做夢?”
宋輕羅露出笑容。
林半夏還想再問,他的嘴唇卻被一根手指溫柔的按住,宋輕羅俯身,隔著手指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兩人鼻尖相觸,宋輕羅的聲音溫柔如水,他說:“乖,不疼的。”
下一刻,林半夏聽到了利器破空的聲音,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便感到自己的頸項被什么東西刺入了。居然……真的不疼,林半夏一時間有些恍惚,宋輕羅依舊抱著他,力道有些重,好像要把他揉進身體里。
林半夏視線黑了下來,眼睛再次捕捉到光線的時候,竟是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教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