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夏回頭看向那個搖椅上的人,他遲疑片刻,走到了他的的身邊,伸手輕輕的拍了一下,這手剛下去,他就覺得觸感不對,黏膩軟滑,不像是正常的活著的人,倒像是……放了幾天的尸體。
“先生?”又叫了他一聲,林半夏小心的把手放到了他的鼻子下面——一片冰冷,完全沒有活人該有的氣息。
黎心語顫聲道:“怎、怎么了?”
林半夏說:“死了?!?/p>
黎心語:“……”
“而且死了有個兩三天了吧?!眲偛艣]有注意這些細節(jié),這會兒林半夏倒是發(fā)現(xiàn)了,他嗅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上面散發(fā)著濃郁的肉類腐爛的氣息,那是一種熟悉的尸臭,只有放了幾天的尸體才會有這種味道。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黎心語說,“走嗎?”
林半夏道:“走吧,讓外面的人進來把尸體處理了?!?/p>
黎心語說:“好……”她點點頭,跟著林半夏一起往外走,她有點緊張,往前了幾步,沒注意到腳下擺放著雜物,正要抬腳,卻被腳邊的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踉蹌幾步,幸好扶住了旁邊的搖椅靠背,才穩(wěn)住了身形。
林半夏正想叫黎心語小心點,就看到隨著搖椅重重搖晃幾下,這人的尸體上,出現(xiàn)了一些變化——他的皮膚,掉了一塊下來。
按理說,尸體有損傷,是正常的事,可林半夏發(fā)現(xiàn),這人皮膚掉落下來之后,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黑洞洞的空洞……仿佛血肉骨頭都不在了,只剩下了一層皮似得。
黎心語也看到了,嚇的倒退兩步,勉強穩(wěn)住了心神:“他,他這是怎么了?”
林半夏想了想,順手抓起了旁邊一個放在柜子上作為裝飾品的小雕塑,對著男人說了聲得罪了,便輕輕的用雕塑撥動了一下他的肌膚,果然,和林半夏想象中的一樣——這人只剩下一層皮了,里面居然全是黑漆漆的空洞。
黎心語道:“怎么里面,是空的……”
林半夏也在疑惑,只是他凝視著空洞看了兩秒,察覺有些不對勁,立馬道:“快,快出去!”
黎心語道:“什么?”
林半夏:“快離開這里!”
他說著,抓住了黎心語的手臂拔腿就跑,兩人剛跑到門口,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響聲。黎心語忍不住回了頭,看到了一幕自己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場景。剛才已經(jīng)死在了搖椅上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不,那不是站起來,那是被什么東西硬生生的撐起來了,他的身體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將他的皮膚撐得奇形怪狀,呈現(xiàn)出一種凹凸不平的形態(tài)。他一步一個踉蹌的朝著門口的位置走來,還沒出幾步,就有一片黑色的陰影從他的口鼻中溢出,接著,僅剩下的那張皮,沒了支撐一般,徹底的癱軟在了地上。
空氣里,那股子甜膩的味道更加濃郁,簡直像順著鼻腔硬生生的涌入了腦子里,嗆的人腦袋發(fā)昏。
黎心語再也不敢回頭,狼狽的逃出了屋外,撐住了樹干,沒有忍住,劇烈的嘔吐起來。
林半夏站在她旁邊,也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那股甜膩的味道,心想著也不知道洗澡能不能洗干凈。
黎心語吐完了,擦了擦嘴,抖著手把黑色的筆記本從背包里掏了出來。
林半夏差點以為她下一個動作是把筆記本甩到自己面前辭職走人,誰知她又掏了個筆出來,一邊干嘔一邊記筆記,把林半夏倒是看愣了:“挺敬業(yè)啊?!?/p>
黎心語說:“也不是敬業(yè)吧,就是怕自己待會兒就死了,啥也留不下來了。”
林半夏對她伸出了大拇指。
黎心語大概也是想用記筆記的方式來讓自己冷靜一點,寫了一會兒,總算是緩過勁了,站起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林半夏思量道:“他說過想要找到他們就要加入他們對吧?”
黎心語震驚道:“你該不會是真的想按照他說的來吧?他可是個被異端之物影響的不知好壞的人……”
林半夏說:“只是想想。”
黎心語心想你這躍躍欲試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想想,這群監(jiān)視者真的好奇怪,見到那么惡心的場景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這會兒還在和自己談笑風(fēng)生,她抹了把臉,覺得人家拿那么高的工資好像也是正常的,畢竟這活兒,實在不是個正常人做的啊。
林半夏沒打算蠻干,想去找宋輕羅商量一下,朝著十三棟的方向去了。
到了十三棟樓下,林半夏直接上了六樓,看見魏知茂家里門開著,直接進去了。之前嗅到的那種甜膩的氣息,淡了很多,林半夏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沒看到宋輕羅的人,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哎,這是不是宋先生留的紙條?”黎心語在門口附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林半夏拿過來一看,還真是宋輕羅的字跡,寫著他去十八棟那邊了,讓林半夏去那里找他。宋輕羅的字跡行云流水,大概是寫的太急,顯露出幾分匆忙的味道,可就是這樣的字跡,偏偏在最后畫了個小小的愛心,看的林半夏抿唇一笑。
倒是把旁邊的黎心語看迷糊了,奇怪道:“這紙條真的是宋先生留的嗎?他為什么要在上面畫個桃心???”
林半夏冷靜道:“可能是怕我們害怕,幫我們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p>
黎心語滿目狐疑:“真的?”
林半夏:“真的。”
“好吧?!崩栊恼Z放棄了繼續(xù)糾結(jié),她其實不是第一次配合宋輕羅做任務(wù)了,之前也有過。只是那時的宋輕羅還是孤身一人,整個基地里的人都有點怕他,怎么看都是不太好相處的那種人。黎心語怕他煩自己,沒敢和他多說話,可是現(xiàn)在看來,這位宋先生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冷淡嘛,至少對他這位搭檔,似乎還是很貼心的。
林半夏打算馬上去十八棟那邊看看,可是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十八棟在哪兒。這小區(qū)足足有幾十棟樓,本來他以為十八棟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可是這小區(qū)里的樓棟數(shù)字居然是亂七八糟的,十三棟旁邊是六棟,六棟旁邊是四棟,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十八棟。
本來林半夏想著要不要再敲個門問問,但黎心語心里已經(jīng)有點陰影了,說咱們還是再找找吧,指不定敲門又敲出個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呢,她中午吃的飯已經(jīng)吐干凈了,再來可就沒東西可以吐了。
林半夏想想也是,看著里面居民的狀態(tài),問出答案,還真不一定是對的。
于是兩人又繞了幾圈,終于在一個很偏僻的位置,找到了十八棟。
這十八棟位置很偏,背靠著一坐小山包,走到門口,林半夏正好遇到了從樓上下來的宋輕羅和周摯翔。
兩人臉上都不好看,遠遠看去,身上居然濕漉漉的,還未靠近,那種濃郁的甜膩的香氣,就從他們的身上傳了過來。
林半夏急忙上前,道:“輕羅,怎么回事?”
宋輕羅道:“先出去吧?!彼nD了一下,語氣有點煩躁,“我得回去洗個澡。”
林半夏看見他渾身上下都濕乎乎的,果然不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是粘稠的糖漬。
看周摯翔臉上,都要哭出來了,一個勁的搓著皮膚,一副自己不干凈了的模樣。
宋輕羅道:“走吧?!?/p>
一行人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
林半夏一問,才得知宋輕羅他們這里出了什么事兒。
原來,宋輕羅他們在搜查魏知茂家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門外出現(xiàn)了幾個人一直盯著他們。周摯翔被盯的有點發(fā)毛,便出去問了幾人他們在看什么,誰知那幾人突然毫無預(yù)兆的朝著周摯翔撲了過來。
萬幸宋輕羅正好在周摯翔的身邊,他反應(yīng)極快,伸手就把周摯翔推開了,讓那幾個人撲了個空。
第一下雖然撲空了,這幾人卻不肯罷休,接二連三的對他們兩個發(fā)起了攻擊。宋輕羅開始還留有余力但最后煩了,打算把這幾人全都直接敲暈帶走,他本來體能就異于常人,真要動起手來,沒人是他的對手。
然而意外,就此發(fā)生。
當(dāng)宋輕羅一手劈在了襲擊者的頸項上,打算將他們擊暈時,發(fā)現(xiàn)手下的觸感不對——太軟了,完全沒有人體應(yīng)該有的骨骼和肌肉,劈下去,簡直像是劈在了灌滿水的牛皮袋子上似得。
下一刻,被他劈了個正著的人像個水袋一樣炸開了,帶著甜膩氣味的水直接濺了他們一身,宋輕羅本來就不喜歡水,被這東西黏在身上,幾乎當(dāng)場愣了幾秒。怒氣勃發(fā)的想要抓住剩下兩人,結(jié)果最終只抓住了一個,剩下一個也成功變成了一灘蜜糖,噴了他們一身。
一想到這糖水是什么東西,周摯翔就忍不住嘔吐個不停,宋輕羅勉強按捺下了怒氣,揪著那人審問起來。
那人開始不肯說,后來宋輕羅威脅要把他帶回去,他才松了口,說它在十八棟那邊,宋輕羅還想再問,那人卻直接在他面前炸開了,于是他和周摯翔再次中招,兩人都被淋了一身。
接下來的事,林半夏就都知道了,宋輕羅給他留了紙條后就去了十八棟那邊,似乎并沒有找到什么特別的東西,只能無功而返。
雖然目前線索不夠,但嗅著自己渾身上下這股子能膩死人的甜蜜氣味,宋輕羅還是決定——先回去洗個澡再論其他。
本來是個挺悲慘的故事,可林半夏看著宋輕羅少有的狼狽模樣,眼里忍不住浮起了一絲的笑意,結(jié)果被宋輕羅發(fā)現(xiàn)后,幽幽的來了句讓他等著。
林半夏:……”他錯了,不該笑的。